对于游子,不管到什么年纪,回家都是一种情怀——不可能消散;对于异乡人,不管到什么年代,盼望回家早已经成了习惯———就像吃饺子,什么时候都是最钟意的年夜饭!
1
离开家那天,虽然前途未卜,兴奋却远远超过了茫然:都说那里黄金遍地、都说那里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
忘不了初三那年,邻居从广州贩来的电子表,金光闪闪。一时间,恨不能全村的大人都带上了电子表———嘿!怎么看怎么眼馋!
那些日子,得捡了多少破烂呀——才卖出了五块钱。第一次带上手表的美滋滋感觉,直到今天还时常在脑海中浮现。
听说,邻居家两口子就靠卖电子表早成了大款。说不定啊,不用几年俺也能腰缠万贯———不得不承认,未知的世界总能让人浮想联翩!
2
一路颠簸,三天三夜滴米未沾。说实话,下了火车早已头晕目眩!
20岁了,这还是第一次走出县城。当然不知道,出个远门路途竟会那么艰险。幸亏,当时是和舅妈、表姐一起走的。在郑州转车的时候,我们就差点被骗。要不是表姐有胆有识,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会被人家怎么玩!
其实,表姐也就大我20来天,十六七岁就到了广州,那可是真的见过大世面。不是有表姐带着,就我和舅妈两个人去广州,怎么也不敢!
出门的时候,我总共带了200块钱——火车票花了72元。上了火车才发现,一份快餐就要5块(我的天,俺当一天小工才挣6块钱),吓得俺一看到餐车经过赶紧闭上眼。
出发前一天的晚上,我就住在了舅舅家,舅妈准备好了干粮——一大包苹果和煮鸡蛋。表姐说,吃苹果就不用喝水了,一举两得顶饿又省钱。说实话,火车上我还真的就没花一分钱。
本以为,也就三天三夜睡几觉就到了。谁知道,在郑州转车后是站票,站了一整天也没见到有一个座位空闲。过道上,座位下,到处都是人,连厕所里都有人。
想坐一会,那座位是要抢的——看到有人站起来打水或者上厕所,就赶紧坐下去,绝不能顾及脸面。咱没这方面经验,又抹不开脸,后面两天几乎就没合眼。
出了火车站,表姐带着我和舅妈转了几下就上了大马路——路两边乱糟糟的场景,与想象中的繁华大都市差得实在有点远!
表姐站在路边拦车——的士,后来才知道就是出租车嘛!打了个的士,也就十几分钟就开到了表哥家——民航家属院。接下来的几个月,就吃住在表哥家里,直到上了班开始挣钱。
3
一转眼,离开家已经28年了。仔细算一算,28年里,回家的时间总共也不到100天。
前十年穷,得多存钱;中间十年忙,实在抽不出时间;说实话,生活的艰辛,工作的挫折,从不曾让我哭泣,唯有思念父母会经常让我泪流满面!
刚出来的时候,父亲还有不少债没还完,那些年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听俺娘说,有几次要债的人大年三十了还不走,就等着带走家里仅有一的点白面和饺子馅。
去年五一回家,还和娘说起了这些往事。娘说:“也不能怪人家,谁让咱欠人家钱呢,那个时候谁家里不难啊”!
本来想着干上两年就回家看看,但每每一考虑路费又得花钱,就下不了决心。两年、两年、两年……,直到和家里一起把债还完。就在父亲六十生日的前一天,我终于回到了父母身边。
离开家8年后,我终于意识到——原来回家的路竟是这么遥远!
八年来,我不可能不想家——八年里,父母也不可能不把我思念。有一年,舅舅和舅妈来表哥家住了些日子,舅舅把家里的情况细数了好多天。
舅舅说,俺娘天天想俺,家里人包括邻居,谁也不敢提我的名字。一听到俺名字娘就抹泪———无限的惦念!
那些年,我想家的时候就和自己说,谁的人生里没有遗憾?吃得苦中苦,方得甜上甜!平时就通过学习、看书和写作打发时间——排遣思念!
4
交通的便利,现在回家再也不需要三天三夜了。这些年,也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转转——只是不知为什么,却依然无法减轻我对父母的想念!
去年春节,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年。跪在父亲坟前,无限酸楚在心头翻腾——酸楚里依然是无尽的思念!
或许,今天我面对的一切,从高考落榜那天起就已经注定;或许,今天碰到的所有困难,从我离开家那天起就应该有所预见!
回头看,一口气狂奔了二十多年。为了工作,不论付出多少,我从来不曾抱怨。只是为了回趟家,不知道欠下了领导多少人情——虽说领导的人情根本不用还。
特别是结婚后,因多次外派,与爱人分居的时间超过8年。为了能够回去看望妻子,也是想尽了办法——不知犯过多少难,有时候也根本顾及不上什么脸面!
说实话,前些年一到过年过节,才是对我的考验。我不得不努力做好两边的平衡:我心里当然清楚,父母和妻子谁都想我——妻子和父母,我哪一个又能不思念?
2012年我调到北京工作,爱人和孩子也跟着到了北京。不到一年,他们实在不习惯北京的气候,又不得不回了海口。
他们回到海口后,我发现在两边时间的分配上越来越难——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回到了海南。
2012年4月份去北京,2015年底回到海口,前后加起来也有三年半。本以为离家近了,可以经常回家看看。实际上,回家的次数依然有限。
回到海口已经三年了,期间先是工作上出现了点状况,搞得心神不宁,寝食难安。随后,一年前父亲的去世,更是让我很难坦然。
虽说,近十年每年都能回家二三次,但加起来一年在家的天数也就十来天。
5
说实话,十几年来,我尽最大努力平衡着父母和爱人对我的思念。虽然无法分身,但我很清楚,一定得想办法做到最好——毕竟我本来就属于两边!
我觉得,站在中间是我的义务——哪边的爱都那么醇厚、哪边的情都那么饱满,“慢待”了哪一边我的内心都无法安然!
今天,交通工具确实已很便利,路途再也不像以前那么艰难。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随时回家看看?
交通工具也确实已经很发达,回家好像也已经变得越来越简单。但直到今天,“回家路”依然还是社会的最大热点!
我相信,一定还有很多异乡人,每到过年过节依然会为了“回家看看”而犯难!哎!谁能告诉我,回家的路何时才不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