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无意闯入百花深处,在那空余一颗老槐树的废墟中卷起一片尘土,抚摸“旧事物”的脸庞,触碰“新事物”的手掌,在两者无数的纹理中淡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影片《百花深处》讲述了一个家住北京老胡同的冯先生,请人为自己搬家,而那个叫“百花深处”的胡同早已成为残垣断壁。在冯先生近乎疯癫的要求下,搬家公司上演了一幕极具讽刺的“模拟搬家”。“搬家”更像是在整理自己的过去,而不同的是,冯先生发现自己守护的东西实在太过于“陈旧”了。导演用这种意象,形象的诠释了电影的主题一一当卡在两个时代的转折点时,面对两股不同的洪流,我们在不断的左右中,都会最终抉择。
片中冯先生是一个传统老北京的缩影,他看似神經質,但其内心却非常純淨。他很爱家,对家里的一切物品的摆放位置都了如指掌,紫澶衣橱,堂屋的金鱼缸,花瓶,特别是前清的灯座他更爱不释手,在搬运的过程中他生怕他们把他打碎了,但计划不如变化快,因为搬运工人只是在冯先生面前演一出搬家的戏,却忽略了在搬运过程中的细节,再一次递打火机的时候,花瓶碎了,他瞪大了双眼,怜惜的叫了一声,他一下子推开了搬家工人,带着哭腔,蹲下拾起了那些所谓的碎片,低声呻吟了一句:打碎了。随着清脆的声音,突然间,花瓶打碎的经过完整的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就仿佛我们能看见他自己的想象,让我们也有了心碎的感觉。镜头推进,将冯先生的脸部特写呈现在我们面前,他哭得很伤心,就像一个孩童丢失了玩具,变得有点失去了理智。这就是冯先生,一个为了他心爱的物品,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的人。
相见是欢喜的,不见是可惜的,他在无意间又看到了过去挂在门前的当子,他欣喜若狂的说:这是我们家门前的当子,夜里遇上刮风下雨的时候叮叮当当好听着呢。他不理会旁人的眼光,连续说了很多遍。他沉浸在过去胡同里开心的回忆中。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沟里找到了他遗失多年的铃铛,他细心的将当子放回铃铛里,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大声的喊着:“这不在这呢吗,这不在这呢吗?找着了,嘿嘿嘿嘿嘿……”言语虽然傻里傻气,但却掩饰不了他对老北京的怀念,他因为找到了过去的记忆而开心,他不愿意在现实生活中呆下去,想要逃离这里回到从前,而因此被人们认为是疯子。随着冯先生的离开,众人的眼前浮现出老北京的容颜,冯先生的家一一展现在我们面前,画面由逐渐清楚到模糊,最后消失了。老北京也随着铃铛和冯先生的消失而消失了,又回到了现实的大槐树下。冯先生独自一人对着虚无的人和物说:搬新家了,搬新家了!他最终成了失落在城市文明的孩子,他拼命尋找着屬於自己天空的琉璃瓦,還有他的百花深處。
影片不仅在人物刻画上细腻精准,巧妙的音乐运用也得使影片锦上添花,意味深长的音乐包含的深沉内涵增强了影片的主题表现力。片头用小号作为开场的乐器。小号的声音响起时略微带着一缕呜咽。悲伤暗含,但并不是让人沉浸其中的那种悲伤,这段音乐为全片定下了一个基调。当冯先生指挥搬运工搬运家具时,背景音乐是富含着京韵的小鼓声,而且在音效处理上,那些本不存在的家具,竟然也有搬运时的音效。木质衣橱的嘎吱声,金鱼缸里的水声,花瓶破碎的声音,听的都是一清二楚。初次听来不禁令人哑然失笑,因为家具本不存在,那小鼓的声音听上去颇有喜剧的味道。但这只是搬运工的感觉,对于冯先生来说,那家具声就是“真实”,这并不是喜剧。当花瓶破碎时,一个静场,背景音乐骤然响起,欢乐不再,悲伤的气氛听来是那样的明显,那音乐就是冯先生的心境。当片尾冯先生找到了他的“铃”与“铛”时,清脆的叮叮当当的铃声听来是那样的清晰与温暖。铃声凝结的,是冯先生的古朴记忆,也是他最为珍视的东西。夕阳下的废墟,铃声的奏响下似乎不再荒凉,就像历史与现实的交融一般。
树影婆娑,冯先生晃着铃铛向猩红的夕阳疾疾跑去,他这是要去哪儿呢?传统文化的魂魄,又将要安置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