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抽条嫩绿的时候,会折下一枝,让二哥把枝干退去,留下不短不长的一个圆筒,用嘴吹出春天的声音。农历四月,但凡是周末,免不了被母亲拽着去田里,看着满地抽芽的苗儿夹杂着满地的花花绿绿的草,不觉得对着天空发呆,草啊草,你长出来干啥么?害得我周末捉不了小蝌蚪了。
仲夏的来临带来了田里豆角的香气,还有树头似熟的杏子,每天放学后,三五小伙伴一起,偷人家地里的豆角,定是被人发现了,几乎所有的地在一夜间都栽上了防盗牌,上有一语:此地有农药,吃了中毒。到底有没有是不知道的,反正我家的豆角是遭殃了。杏子快熟的时候,会露出脸颊的一抹红,就找机会偷人家园子里的杏子,偷的多了,低处的杏子就没了,再要吃,还得爬上树干,运气不好免不了被发现,只听大喝一声:“把你个贼娃子,老子打断你的腿”,于是慌张跳下树来,有崴了脚的,有划破裤子的,反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说吧。
北方的夏天是很热的,在农村的土坯房里,却十分的凉快,不管外面多热,进了堂屋,往那炕上一趟,犹如仙境啊,你尽可以美美睡上一个下午。农历六月,昼夜温差极大,晚上倒也凉快,父亲晚上会在门台上铺一块凉席,然后盖着被子在一夜的虫鸣中暂时抛却生活的烦恼忧愁。
秋天是落叶的季节,我是有种悲伤的情绪。五岁那年的秋天,一个阴沉的早上,奶奶离开了这个带给她风风雨雨的俗世,自此之后,没有人会在父母教训我的时候站在我的立场上说话,没有人会在夏夜给我和哥哥们讲野狐的故事,也没有人会在大清早起床时教训大哥拿开他的臭脚丫。没有了,再也不回了。所以,我躲避着秋天,躲避着回忆。
而冬的到来却是我喜欢的,父亲会在放学后带我去村里的商店买暖帽,暖鞋,裹肚儿,有新衣服穿自然是喜悦的,第二天早上还要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不过我一直没有他们穿的好,我看起来老土了。
冬天,门前的沙河里会结冰,雨水多的年景,冬天时候泉里的水会长流几十日,寒冰慢慢地覆盖了整个河床,这时候,我会约邻居家的江子和我去溜冰,我们的溜冰,现在想起来还是蛮搞笑的,就是拿着我家的大铁锹,我蹲在上面,江子拉着我,一不小心就掉冰坑了,回家保准挨骂,父母会骂我到脸红,江子就惨了,可少不了挨一顿皮鞭,看起来我比他幸福多了,哈哈。
冬天,农家的人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就是杀猪,这可是年末的要事,父亲会提前叫好人,提前烧好开水,那是用一个大锅烧的水,烫猪的时候用,哎,可怜那猪了,一年到头脏兮兮的,平生就洗一次澡,还把自己洗没了。同情归同情,吃还是要吃好的,新鲜的猪肉配着大蒜、酸菜和萝卜炒一炒,嗯,那滋味儿,赛过活神仙啊!这煮熟的猪尾巴是要给屠夫的,可惜了啊,我家的猪尾巴我就没吃过几回,儿时会想,屠夫有那么多猪要拾掇,这猪尾巴不会吃到吐么?应该会吧!
冬去春来,正好交替之时,春节就要来了,写春联,煮各种肉,炸各种好吃的,自己就像掉进美味的世界,享受各种美食,真香啊!口水又下来了。父亲在大年夜总会找几个邻居亲戚,来我们家凑成一桌牌友,嘻嘻哈哈地玩到尽兴,睡觉,已是次日了。朦朦胧胧地就包起了饺子,下着辣子,一家人其乐融融过个团聚的年,真好。大年初一是要去拜年的,一个家族的老少爷们从资历最高的太奶家开始,一直把头磕到我家先人的香前,大家玩一会,然后就回家了。前几年,人很多,走起来就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大家热热闹闹的,这几年改变了样,叔叔们有的在外地过年,有的加班不回了,人是越来越少,稀稀疏疏的,再也没有了儿时的那种气氛,怎能不叫我哀伤?
大概冬去春来,又一个轮回开始了,我也在这轮回中走过了二十一个春夏秋冬,我经历着世事,偶尔也会怀想起童年,偶尔会写出“春尚早,流年却少,风尘世故催人老,旧人好”的诗句,可是,无奈我怎样感慨,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了。我只能在这蜿蜒曲折的路上走走停停,一边怀念着,一边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