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出生在一个贫困小山村,村里到城里的路是还没有修好的泥巴路,坎坎坷坷。秀儿家在村上是最贫困的家庭之一,我和秀儿年龄相仿,印象里的秀儿身子骨清瘦,皮肤发黄,明显营养不良。深邃的眼眸里多了份同龄孩子所没有的忧愁,让人心疼。
七岁那年,因为村上没有小学,秀儿和我一同到县里读书,每天都是凌晨五点起床,父亲一同把我俩送去小学,晚上放学我俩就结伴回家,晚上天黑才到家。让人厌恶的是下雨天和下雪天,一旦下雨下雪,家里到学校的路走起来十分艰难,泥巴路滑得我们不敢大步迈开步子,每到学校,我俩都成了泥人儿。有雨靴的同学,他们活蹦乱跳,跟兔子似的,干干净净的到学校读书,我俩开始羡慕起了他们,对雨靴的渴望越加强烈。我也开始向父母传递我对雨靴的需求,母亲又看我每天都脏兮兮的回家,也怕我脚受寒得风湿,把家里养着下蛋卖的老母鸡卖了,给我换了一双小雨靴,我高兴得去找秀儿,给她看看我的雨靴。秀儿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雨靴,眼睛直盯着,说:“真好看”。
后来秀儿回去之后什么也没有跟她爸爸妈妈说,只是跟她从小养的鹅说了,她母亲无意听到了她说想要一双雨靴。当时秀儿家里特别穷,听说吃饭都成问题,她父母不忍心让懂事的女儿没有雨靴,于是承诺秀儿在期末考试时候,成绩考第一,就买一双雨靴作为奖励给她。 果然,秀儿期末考了第一,她拿着成绩单高高兴兴回到家,问爸爸妈妈要雨靴。当时她父母因为妹妹超生,上户口的问题,托关系等,一贫如洗,哪儿还有钱买雨靴。
秀儿爸爸又不忍失信于秀儿,决定去山上的煤矿去挖煤,赚钱给秀儿买雨靴,顺便买两斤肉给孩子们补补,想来,家里四个孩子已经有一年没有吃肉了,上一次吃肉还是在过年的时候邻居家给的。孩子们瘦如柴,这次一定要让他们吃上肉。
秀儿父亲去煤矿不久,便传来了噩耗,说秀儿父亲在里面挖煤的时候煤矿塌了,生死未卜。我父亲和村上的男人去煤矿找秀儿父亲,当时煤洞里情况不清,有六个人被埋在里面,没有人愿意进去看情况,我父亲自告奋勇前去探情况,里面的人都还好,秀儿父亲被压在塌下的石板下面,父亲及时把他带出来,送去了医院,保住了命,腿却废了,秀儿爸从此一瘸一拐的,生活更加艰难了,秀儿的雨靴也没着落了。
第二年,又是一个雨季,秀儿神神秘秘的把我叫出教室,说今年她要有自己的雨靴了,笑咪了眼。她告诉我,她父母说她的鹅今年下的蛋卖了钱给她买雨靴。真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以后我和秀儿可以在雨中奔跑了。此后的日子,秀儿每天都数着她的鹅蛋,盼着快点下够,可是哪儿那么快,鹅每隔两天才下一个,下一个月又得等上半个月才下。 事情总是那么的不顺,有一天夜里黄鼠狼把鹅给咬了,鹅脖子被咬得惨不忍睹,喝了血的地方污黑,洁白的鹅毛铺了一地,秀儿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瘫跪在鹅的面前,抱起鹅,一声不吭,眼泪一滴一滴,滴在鹅的身上。雨靴没了,但是更难过的是她从小养到大的鹅没了,倾听她说心里话的鹅没了,陪她走过无数个孤独难过的鹅没了,以后她再也没有能听她说心事儿的鹅了。我再也没有听到秀儿提起她的鹅,但是我知道鹅一直在她心里,雨靴作为一个七八岁女孩的梦想也藏在她心角。
往常周末,秀儿母亲都很早床去干活,并且叫秀儿起床,嘱咐秀儿照顾好弟弟妹妹,奇了怪了,秀儿咪着眼睛起来,发现床边有一双小雨靴,她兴奋得穿着要给父母看,他父亲看到,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坐在灶头边上抽着烟,秀儿找母亲看,找遍了家里,院儿里,却找不到母亲的身影。只好问坐在灶头边的父亲,父亲安静的说,以后你们没有母亲,只有父亲。秀儿愣愣的站在父亲面前,好久才发出声,“妈妈去哪儿了”。秀儿父亲说:“爸爸没本事,妈妈走了,以后秀儿要乖乖的和爸爸一起照顾好弟弟妹妹,好好学习,到大城市上大学,妈妈就回来了。”秀儿得到了渴望已久的雨靴,而妈妈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