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张爱玲,初时并不是因为她的文字,而是她任性夸张的着装。她用时装诠释了缺衣少食年代罕见的华丽之美!张用色彩斑斓的布片堆积起来的自信与气质,存在照片里,透过孤寂的余生,纸片上的美人连同书里薄凉的文字,历经沧桑沉淀后的淡然,穿越时空,令不同年代的女人牢记并艳羡。
在不知愁的岁月,和闺蜜躺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梦想长大以后,穿最漂亮的衣服,化最美的妆,从城市柏油马路走过,在海边沙滩看夕阳,徜徉在草长莺飞杨柳依依的河堤,若是有一双手牵着走过,是一种幸福,若没有遇见,美成仙子的女人,独自行走哪都是风景。
打开电视,总是迫不及待记住女主角精致妆容配着的翩翩华服,因为喜欢主角,才去关注剧本的内容,第二天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课间讨论,什么样的爱情可以配上漂亮善良的女主?
犹记得姐姐定亲那年,姐夫在街上买了好些流行的新款衣服,回家后趁着他们不注意,我偷偷在身上比画着,原来在明艳的色彩新颖的款式装扮下,自己也会变成另一个人!怦然跳动的心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快点定亲,让那个人用色彩各异的布片实现丑小鸭的蜕变。
那年冬天,满街流行面料硬硬的铁锈红风雪衣,班里一大半女生都有,跟着闺蜜跑去店里试了,穿上暖和美丽,比自己肥大的棉袄土气的花格罩衫要好看许多倍!回到家我求了哭,哭了求,殷勤地干着许多家务,努力地做好每天作业,然而拮据的窘境使妈妈依然没给我买。穿着妈妈缝的棉袄,罩着碎花的手缝薄外罩,臃肿土气,缩在墙角看着满是冻疮的手,悄悄地哭了,偷偷用剪刀把罩衫划破。鞭炮声中,妈妈拿出一件肥大的新格子外套,我恨恨穿上,暗暗发誓,将来长大挣钱,一定买一柜子美丽的衣服,我要今天穿红的,明天穿绿的!
岁月悄悄流过,透过街道婚纱影楼的橱窗,公主梦并不华贵,精湛唯美的礼服令每个女人都可以圆一个丑小鸭蜕变白天鹅的梦想。缤纷岁月褪去,无论曾经生活是一地鸡毛,还是意气风发,落在照片里,定格永恒瞬间。闺蜜看着浓妆华服装扮下的笑脸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我的照片,叹息,“得一个月工资吧!将来我有钱也去照一组!”
“好啊,你长得这么漂亮,不拍几组照片都对不起自己!”
街道时装的色彩越来越鲜艳 ,样子越来越夸张,路过橱窗灯光辉映的模特时,总忍不住进去一次次试穿,惊讶镜中的美丽,然后叹息钱总不够花,总有许多比穿衣重要的东西挤占着微薄的薪水,于是奢求突然有钱,可以随心所欲去买,而不用看价格的钱。
街道的房子从瓦房变成平房,从平房变成越来越高的楼,路面一次次拓宽,无论世事如何,女人对于时装的执着一直没变。空闲时间我和闺蜜依然喜欢逛街,壁画模特是城市一道靓丽的风景,引导着城市女人穿衣方向,美丽时髦的女子更易得到宠爱呵护,风中裙裾飞扬的精灵,会触动每一个路人心底的柔软。
包里的钱可以随心所欲在小城买衣服了,和闺蜜穿梭在时装里,沮丧的发现,所有衣服穿在身上都是一种感觉,不合时宜。
她笑我:“女汉子奋斗打拼,早变成钢铁侠了,状你这样没灵气没感性的女人只适应穿职业装。”说完,又继续试。镜中那个人的五官和以前差异不大,但线条坚毅,显不出柔媚,只剩中性。青春韶华流逝,被时光刻划过的沧桑,自己已驾驭不了灵动朝气的时装。
“年轻时候,试穿什么都好看,却没有钱,等有了钱时,穿什么都不好看。”我说。
闺蜜叹了口气,说:“一生经历大都如此,年少时喜欢某人某物的时候没有资格,等岁月沉淀有了底气后,却发现物是人非,感觉怎么也回不到从前。”
继续走下去,碰到她心仪的时装,她还在犹犹豫豫看着价钱时,我赶紧说:“ 趁着不太老,趁着不太丑,趁还有底气,让色彩装点岁月,然后留许多照片,装点老去的寂寞,不辜负时装,不辜负年华。”
女友叹了口气,轻声辩解,“钱总是不够,哪个女人不想盛装华服的美着,哪个女人不想照一屋子照片!这件衣服要是再便宜一点多好!”
“说出你想花的数目,我补足差价如何?衣服真的适合你!” 犹豫讨价良久,她终归决定买了,骄傲地穿了一个秋天。
那个冬天奇冷,听闻闺蜜身体不好,忙于俗事,未能脱身,偷得半日时光去看,她家的烛光惊骇着白昼,照片有些潦草,大约一直总想有明天,总想有钱后如何装扮,不曾在意当下。
她的人变成纸片挂在墙上,她的魂已随着漫天雪花去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