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她却听到她说不要相约,纵使分隔相爱不会害怕…
雨尽大了,车辆交错并行;雨雪中,不乏孩童们的嬉戏打闹。清晨时分,他那年迈的母亲早早下了床,从菜地里拾些霜打过的卷心白和红萝卜,用手拾掇了冰溜子,支棱起塑料袋盛装了。
塑料袋薄,外加霜冻,一使劲儿,便破窟窿大眼儿。他娘腿脚不好,忙去拾那跌落老远的菜,一弓腰,腿脚却倦软了,连摔了七八跤,疼得手直捂肚子,她爬了俩脚,便将脑袋耷拉在卷心白上垫了垫。
风直呼着,他仍未朝望到她娘的身影。这使他急得直跺脚——老板直叮嘱他快些开工,要不然这月甭想拿到全勤。风凛冽着,他哈了口气暖手,不管了,上班要紧。
他娘只念了个小学,因为玩性,便早入了社会。大字难认小子难识,候在公交站牌前,她开始打起了盹。梦里,那班公交迟迟未能到站…
“您的订单即将超时,请尽快送达。”雨水拍打着塑料挡板,风车得车辆直晃荡,他从21岁从大学毕业便开始了他之后的外卖生涯。他也如愿当上了站长,总归一点——离家近、熟人多。
他喜欢在街头巷尾来回撺掇,但每当年关人们都会相拥着挤在桥边放炮竹。每当那时,他纵使有千万分思绪,又能怎番改变呢?
“对,做人要狠点,小不忍则乱大事儿!”他自 我安慰道,尽量让自己心狠。他不再与谁比个甚么,但是这种“年”的感觉,时浓时淡,在心里悄悄发痒。他没有“家”么?其实是有的。 但他更愿无所拘束,还有——他想自己打造一个家。
朋友圈里又发上了“元旦快乐”四字,他却在负一楼的停车场迷了路。顾客并未与之争吵,只是耐心引导他如何行进,当时他哭了,很大声,周遭喇叭仿佛与他其鸣,他为何要哭?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入行前,问过他的师傅:“您为何不选择在大城市发展?”
“在老家难道不安逸么?离家又近,去外地了你适应么?离家又远。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去大城市里了,家里人难道不担心你么?”他说完,我顿时沉思,思绪这些年来,从学校—社会;从学习—工作;从孩童—大人,那些经历,真是冷热浇心。
曾几何时,有种概念:“年轻人就要去外地发展、年轻人就要出国发展。”我今年28,每当新人来时,那些个骑手们总会说:“去找那位年轻站长。”
她娘有股拗劲,对外人总是自私的,对家人总是无私的。她是多么器重他儿子啊?结不结婚,他说了算;想干什么,他说了算;过啥日子,他说了算。她只需支持且不干涉就足矣了。她确实做到了这点,可他却未能成为她所希冀的人。
“听说与我同龄的人当了老板?管他呢,听说他年薪二三十万,管他呢,听说…”人会无意中与人攀比,人的中年,虽有余富,但更多的是自利。他年轻时,可谓风光无限,一句话为:“造物忌多才…先生如不死…”他死的,是他那早已糜烂的未来。
行在人群中,他早已看惯了车水马龙的环绕;人影嘈杂的喧闹及富豪的低调与穷人的无理取闹。他没钱么?不是,没实力,也不是。
可一个年纪,便换一个心态。亦如眼前的那位孩童,只是他的嬉闹使他愉悦;于他,却顿感烦恼,雨越渐大了,淋透了他的全身,顿时滑入裤管。回家又得花好些时间换漱,看了点:“11:40”。他还未来得及过早,又给他娘打了电话:“对方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不管了,再跑些时间吧,来了她自己会弄。”说罢,又于心不忍,便在微信发了条短信:“冰箱有菜,来了就先弄着,我稍后些来。”想起那年寒假,爷娘为他装卸着间房子,每当他下班,都会给他俩稍些面食,可他将水鞋褪下,一股喷流直出。
他娘见了,只说:“以后只要我有空闲,就来给你做饭!哪里说连饭都不能一块儿吃的?”他听了,也没发话,只说累了要睡。他娘生性较为慵懒,一心只为拦财,但是为这家,可谓是慷慨解囊。
那灶上冰冷的饭团,许是下午未食尽的。他也无力再管了,但是见了爸直耷拉着眼角笑,却又留淌些感激,他想了三点:“其一,这些年来,他是否自私了?其二,他俩老后,这个家会是怎样? 其三,他俩何时会离去?”
离去之后,他会感到轻松还是舍不得?他爸妈一惯是毫无主见的,但是有一点——你爸妈挣的钱,还不是为你以后结婚用?
“我不结婚。”——“瞎说。不成家怎么能行?”
“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你们要是赶催,我一个个地都给推了!”——“随…随你。这真是个犟娃子啊!”
说到这里,她又总是望着我笑,一边擦去额头上的汗,不作声。那时,我又在想——我怕穷,但更怕死,我要死了,他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