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恐怖故事
李墨坐在电脑面前半个字也打不出来,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从他决定从事写作这门职业开始,遇到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外行称这种状况为灵感枯竭,可是对真写作的人来说,与灵感无关,很多情况下就是对着资料写,有灵感的时候或许能写得好一些。但这一次,他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这与他长久以来的疲倦感有关,从高中时决定从事这一行,中间有过出彩的时候,到现在过了大约十年,写作这件事,再没能让他感觉到兴奋。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些沉甸甸的资料才是作家,李墨只是一个帮忙录入的编辑罢了。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与其这样坐在电脑面前一个字也不打,还不如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李墨的思绪就越来越缥缈,霎时仿佛回到了高中的课堂上。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微风吹得窗帘不规则地摆动,这时教室里进来了一个女生,她走到李墨的面前说:“你那么爱一个人呆着,以后就搞写作吧,我听别人说写作是一门孤独的艺术,你一定可以适应的。”
她是这么说的吗?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李墨就是在这个时候决定走写作这条路的。过了这么多年,李墨发现她只说对了一半,写作确实是孤独的,它需要作者长时间将自己封闭起来,最好不被任何事情打扰。久而久之,会让人养成不爱出门、不爱社交的习惯,这就非常致命了,意味着作者搜集的信息不再鲜活,任何搜查出的资料都不如人与人之间交流出来的新鲜。
李墨现在急需要写一篇属于自己的作品,不依靠任何资料,就由自己想象,胡闹一般搞出来的文章,他需要以前那种一旦写完就要马上发表的喜悦,然后再看看读者在自己的文章里会有怎样的理解。这必须要多与人交流才有可能实现,可是他现在适应了孤独,却不太适应热闹了,每次家里有聚会他都会推脱,这也算是一种病了。
正在这时,李墨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高中同学穆雨发给他的,内容的大概意思就是快过年了,趁这会儿大家都在本地,出来聚一聚。李墨刚想回绝,又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取材机会,便答应了下来。和这群人有好几年没见了,想到一碰面那个尴尬的瞬间,他都浑身不自在。
事实却是并没有尴尬的情况出现,李墨本以为太久不见的同学关系会变疏远,结果大家一见面就聊起了上学时的经历,仿佛这几个人还是当初的学生,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似乎并没有走远。
直到再没有什么回忆可供消遣以后,几人便聊起了近况,令李墨没想到的是穆雨也在写作,不过名气远不及自己,他说只想混口饭吃,不打算深造。想想也是,穆雨家境还不错,没工作了还能帮家里打理生意,横竖不会饿死。
其余二人都是普通的上班族,一直在诉说着工作太忙,工资太少之类的话。
这里面唯一有建树的就是陈仁了,他在C市的研究院上班,是个正经的科学家,也许是太久没和普通人打交道,平时和同事聊的都是专业上的事,所以李墨总觉得有点听不懂他说的东西。
“对了,你最近在写什么呢?”穆雨问李墨。
李墨叹了口气,摆手道:“什么也没写,想不出什么题材了。”说罢,又想起穆雨这家伙从上学那时起就对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兴趣,随即问道:“你呢?最近在写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没?”
穆雨将筷子上的牛肉吃下,想了几秒,回答道:“最近没什么好玩的事,但你这么一问,我想起了在老家时听过的一件事。”
在众人的示意下,穆雨开始讲起了故事。
“我老家在哪儿你们应该知道吧,就是以前的泉萍乡,现在的泉萍新区,当然,样子完全变了。我奶奶还在的时候,住在乡里的竹林村,因为村背面是一座山,进山口有一片竹林,因此得名。”
“这件事是我在小学暑假回村看奶奶的时候听她讲的,她说越过村背后的那座山,还有一个村子,叫作长寿村,大概是因为那里的人活得久。”
“为什么活得久呢?说是那个村子在古代的时候是一些道士修炼的场所,后来那些人修成了长生不老之术,秘术代代相传,就有了今天的长寿村,有人说古时候的那些人现在还活着呢。”
李墨一向对这种故事都是嗤之以鼻的,笑道:“我最讨厌这种传说,你核实过真有那个村子吗?”
“有啊,那村子现在还在,虽然竹林村没了,但搞开发也不可能把山推了吧,过了那座山,就是长寿村了。”穆雨信誓旦旦地说。
李墨又问:“大哥,我是问你亲自到过那儿没有。”
穆雨嘿嘿一笑:“那倒没有,不过我打算明天去一趟,你没事的话也一起吧。”
看着他这副不要脸的笑容,李墨一阵无语,刚想回绝,另一个人却抢先说话了:“那个……我劝你们别去,那座山里有怪物,有一次小学组织春游,有同学遇到过。”
“小学?”李墨问。
“真的,那次事儿还闹得挺大的,校长都出面封口了,那个看到怪物的同学,没过几天就转学了。哦,说是转学,其实是去世了,这件事当时我们班的人都知道,我上学就要从他家门口过,那几天确实在办白事。”
这位同学的口述让李墨产生了一些兴趣,他接着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为了你小学同学办的白事呢?”
“兄弟你是过日子过傻了吧,我们小时候办白事不都得办七天吗?而且就在大街上摆席,脑袋上搭个棚子,请几个道士来做法。你想想,七天,我上学放学都没有在街上见过他,他爸他妈还在葬礼上招呼宾客,你说死的人是不是他呢?”显然,他对于李墨的怀疑有点生气。
李墨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这种习俗已经被砍掉十余年了,现在白事只能在正规的殡仪馆里面办。这么一来,这件事的可信度就有了,他继续问道:“那你小学同学看到的是什么怪物啊?”
“嗯……具体怎么描述的我忘了,好像是一种长着人脸的虫子,身体是一节一节的。”
沉思了片刻,李墨又问:“那这和那个长寿村有什么关联呢?”
“我没说有关联啊,我只是让你们别进那座山。”
李墨这才想起是自己把这座山的怪物和长寿村联系起来了,算是职业习惯了吧,不过这个故事可比穆雨的吸引人多了。
穆雨见李墨有了兴致,就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还会带一个美女。”
李墨暂时没给答复,转头问陈仁:“哎,科学家,对于这两个故事,你有什么看法?”
陈仁扶了扶眼镜回答道:“长生不老这事儿我觉得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只不过我们的科技远远达不到那种地步。那个怪物的故事嘛,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让我好奇的地方在于几天后那个小孩就死了,我怀疑是感染了什么病毒吧。”
穆雨惊讶地“啊”了一声:“长生不老有可能?你仔细说说。”
虽然李墨也被这话震惊了,但还是没忘了吐槽穆雨:“敢情你自己都不信呐。”
陈仁接着说道:“有一种细胞,叫干细胞,它可以修复受损的细胞,打个比方吧,这种细胞就像是一个精力充沛的技术工人,人体就是一个工厂,哪个零件不对了,便可以让干细胞去修复。发展到将来的话,像癌症一类的疾病就有可能被攻克了,是很有研究价值的课题。”
“那这和长生不老有什么关系呢?”穆雨问道。
“人一旦老去,就容易得病,这是因为身体当中的细胞也在衰老和死亡,新生的细胞远不够顶替死去的细胞,无法再像年轻时那样抗衡身体里的病毒。如果有朝一日,有一种类似于干细胞却比它还要强大的超级细胞出现,那不就是可以长生不老了吗?”陈仁回答道。
李墨慢慢地点头,感叹道:“就像死侍那样,不管手断了还是脚断了,或者说是头断了,都可以自我修复。”
陈仁笑了笑:“有这个可能,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的科技还远远达不到那个程度。”
这时穆雨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古代的人,有可能达到这个程度吗?”
这时四周刮起一阵妖风,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所有人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陈仁才说道:“我不知道,学到的东西越多,就感觉自己越渺小,研究完成了还有下一个研究,难题过后又是另一个难题,谁知道你的这个问题,是不是其他学者正在试图攻破的难题呢。”
“你看这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啊,说得有门有道的。”李墨笑道。
陈仁却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不,这方面我并不专业,我是研究其它的,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这便是科学家的苦恼了吧,与除了同事之外的所有人聊天,大家都会以为你在以非常专业的视角聊自己的工作,不管这个场景是在实验室还是地摊。
其实人对自己的知识量不会有太明显的认知,就像是他人看来幽默的人可能并不会在意自己幽不幽默一样,但是这种优点显露太多,一部分人就会认为你有显摆的意思。毕竟谁都不喜欢让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听着与现在的生活八竿子打不着的知识,所以一旦这个人说的东西自己听不明白,那这个人一定就是个专门研究这个东西的人。
人与人之间总是隔着无数层山,小的时候这些山叫作成绩,长大了这些山就叫职业,这就导致很难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生活,这大概是人类面临的孤独之一。
“哎,你猜我前几天参加同学会见到了谁。”穆雨神秘兮兮地问李墨。
“有屁快放。”不知为何,李墨总是不能对他以礼相待。
“方永龄。”
随着这个名字从穆雨嘴里吐出,李墨便跟随着醉意回到了学生时代。是她,她就是那个让李墨写作的人,一头乌黑的短发,明亮的眼眸,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的神态,那时班上有多少男生的目光难以从她的身上挪开呢?
可惜的是她在高二的暑假便转学了,穆雨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这次不知道是班上的哪位神人找到了她,恐怕是同样仰慕着她的某个男同学吧。
李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道:“是吗,她过得怎么样?”
穆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知道有多神吗,我们在酒店包了个包间,没想到她也在那个酒店吃饭,然后把我给认出来了,这才参加了同学会。”
李墨有些释然,原来是个巧合啊,如果班上有谁能把方永龄叫来,必然在这些年里和她都是有联系的,如果只是碰巧遇到,那说明自己的起点和大家都是一样的。
“然后我就和她换了联系方式,这下好了,下次同学会就多一个人了。”穆雨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墨。
李墨讪笑一声:“你一定是死缠烂打地让别人把微信给你的吧?”
穆雨刚想笑着反驳,突然神色一凝,像是在回答穆雨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对啊,是她自己给我的……”
穆雨开始仔细回忆当天的事情,那天方永龄在包间里待了一会儿就把自己叫了出去,说她有事要先走,然后主动交换了联系方式。
李墨见他半天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想什么呢?”
“那天……高中时和她玩得好的同学都在,她为什么单单把微信给了我呢?”穆雨有些疑惑。
李墨想了一会儿,在上学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方永龄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她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放学也没见过有人和她结伴回家,或许有时候会和几个同学闲聊,也不算玩得好。但是在李墨的记忆里,穆雨的确和她没有说过几句话。
这便是穆雨觉得奇怪的地方,再仔细想想,一个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却在近十年以后一眼认出了他,而且还绕过了当初关系不错的同学,非要和自己交换联系方式,这是正常社交吗?
李墨见他还在困惑,便举起酒杯道:“别想了,哪有那么复杂,也许就是久了不见那些老同学,关系已经变得普通了,你又是带她去同学会的,不找你找谁?”
穆雨还是眉头紧皱,点头说道:“我知道有很多种合理的解释,我没有太纠结这个,现在想起来,方永龄本人也挺奇怪的。”
李墨看着他没有说话,穆雨便继续说了下去:“你看我和当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听完这话,李墨开始仔细打量起穆雨,说真的他变化不大,不像有的人进入社会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性格还是大大咧咧的,说话风格也没有变,看不出什么,只好说道:“真要说有变化的话,那就是比起小时候老了一些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吗,方永龄还是和原来一样,起码在我看来,她就是个高中生,其他的女同学,就算再怎么化妆,也难免会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吧?”穆雨说。
“那你怎么知道方永龄就没有化妆呢?万一她的技术好,所以才能艳压那些女同学呢。”李墨反驳道。
穆雨叹了口气说:“有句话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天你不在,你要是在那儿,说不定反应会比我还大。李墨啊,你说我们都成年多久了,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吗?”
李墨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是天色已晚,几个人就商量着回家了,穆雨起身买了单,提醒李墨明天记得准时,就打车回去了。
把最后一个人送上车后,李墨打算走路回家,反正也没多远。
已是深夜,路上没有几个人,只偶尔有几辆车从身边缓缓驶过,街道一旁的树上挂着灯笼,城市里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这时李墨才记起快过年了。
一年的光阴飞逝,要说做了什么事情,还真没有,他只记得小时候过年时那种热闹的氛围是如今不可比的,那个时候还有新鲜感,任何事情沾染上时间都会失去新鲜,不管是年也好,月也好。
李墨也算是去过不少城市了,每个城市都有个通病,那就是彼此之间简直是太像了,无论是未开发完的老城区,还是已完成开发的新城区,热闹的一样,清净的也一样,街道是一样,行色匆匆的人还是一样,总的来说就是无趣。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有趣的事,李墨当然得珍惜这个机会,就算那村里没有任何稀奇,那就当陪着朋友旅游了。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答应他要和他一起去了?”李墨无奈地笑了。
忽然又想起了方永龄,这是李墨第一次后悔没有参加同学会,要是自己也在就好了,兴许能和她聊聊这些年自己的经历,还有因她一句话而起到如今的成就。那个时候,可能自己才会引起她的注意,才能有机会和她拉进一点点距离。
“对了,我怎么忘了向穆雨要她的微信呢?”李墨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
原本以为这是一趟没有意外的旅途,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出现了意外。一大早的李墨就接到来自于穆雨的电话:“喂,我今天来不了了。”
李墨还没有完全清醒,打着哈欠说:“那没关系,再找个时间不就行了?”
“不行啊,你得去,我昨天不是说了还有个美女吗,她叫林飞雪,今天你就和她一起去吧,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穆雨没给李墨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李墨张着刚要骂人的嘴,手里还拿着电话,脸已经快要气歪了,这时穆雨又发了条微信给他,上面是林飞雪的联系方式。
在问候完穆雨家人以后,李墨急匆匆起了床开始洗漱,毕竟是和陌生人见面,这点礼貌他还是懂的。
半小时后,李墨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了林飞雪,他惊叹穆雨这家伙是怎么认识这个美女的,没来得及多想,林飞雪便做起了自我介绍:“李墨老师是吧?久仰了,今天还得请你多多照顾。”
李墨也笑道:“叫我李墨就可以了,时间还早,一起吃个早饭吧。”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聊了聊自己的情况,李墨了解到林飞雪是个中学语文老师,也算是比较健谈那一类的,她从小就对怪力乱神方面的事情感兴趣,所以才接受了穆雨到邀请。
李墨也不知道她是天真还是这个社会真的变好了,要是自己肯定不会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二人到泉萍新区的时候,才不到十点,这座城市确实是靠着山的,原以为到了以后要走一段时间的路,其实是多虑了。现在山的中间修了一条隧道,原先需要跋山涉水的路程,如今坐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出隧道左拐,下了车,再走个十多分钟,长寿村便展现在眼前。
这个村子和其他村子没什么不同,老头、老太太,还有玩泥巴的孩童,李墨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的,林飞雪则提议先找到村长问问当地的情况。
村长家转几个弯就到了,李墨没想到村长竟是个年轻人,大概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少,可能平时挺勤劳的,皮肤有点黑,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大学毕业之后便考了公务员,一开始是分配到这里来帮上一任村支书做事的,半年前上一任调走了,他便成了村支书。
真的村长现在不在村子里,听说是个中年大叔,去城里参加孩子的婚礼去了。村支书因为要找份资料才来的他家,就这样,两个人被这位年轻的书记带到了办公室。
简单了解了下二人的情况,书记拿起了桌上的白色瓷杯,抿了一口说道:“我叫金可期,你们说的东西我也不太懂,毕竟我在这儿任职的时间不长,但可以帮你们问问村里的老人。”
李墨连忙说道:“那太感谢你了,金书记。”
金可期连忙摆手道:“不用客气,你们说的这些如果是真的,那可以为整个村子的宣传,毕竟长寿嘛,哪个老人不想呢?”
李墨这时想起了昨天那个同学的故事,就多问了一句:“金书记,你知道这山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金可期摇头道:“山里……就野生动物什么的吧,你们可不准乱吃野味啊,哦,说到野味,有些村民在山里搞养殖,那些是可以吃的。”
“不是,我问的是有什么传说吗?”李墨追问道。
金可期笑了笑:“忘了你是搞写作的了,有传说,老一代的村民们说山里有山神,不过这些可能对你创作的帮助不大,哪座山都有山神吧,我是说在村民口中啊,尤其是那些老人家。”
林飞雪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去找那些老人聊一聊吧,万一有什么收获呢。”
“不用,我打电话通知他们了,估计快到了吧。”金可期说道。
现在的农村可不像以前那么忙碌了,李墨小时候在村子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会儿人们都还十分勤劳,一忙就是一天,如今年轻人不肯待在村子里,老人又没办法去接触新的东西,只好闲在家里,东走走西窜窜的,也不算活得无趣。
没过一会儿,办公室外就来了好几个老年人,金可期把他们请进办公室,交代了他们一些事情之后便说自己还有事离开了。
老人们坐在办公室里七嘴八舌地开始问着两个年轻人问题,李墨和林飞雪根本没工夫插嘴,只能待他们的问题问完了才好开口。
他们也知道二人来此的目的,就讲了很多自己知道的奇异事件,但这些都不是李墨感兴趣的,听到后面,他发现了一些端倪,老人们的话题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那座大山,完全没有金书记聊得那么坦荡。
“老人家,那山里有什么东西吗?”林飞雪问道,她显然也看出了老人们的不对劲。
几个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半晌,一个老太太才打破了宁静:“唉,以前发生的事终究还是藏不住,我都和他们说了,快封山,就是没人听我的。”
“奶奶,山里真的有东西吗?是金书记说的山神吗?”李墨问道。
一个老头这时搭了话:“小金才来多久,他能知道什么,山神是我爸那个时代的说法了,七十年代有一伙年轻人闯进去过,说是要打倒牛鬼蛇神,后来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嘴里说着什么树上全是人头,还是好多颗人头呢。”
“老人家,听我朋友说,这里古代是道士修炼的地方,这种说法你们知道吗?”李墨继续问。
另一个老头点点头,回答道:“小伙子功课做得不错啊,这点我能证实,因为家谱里就有写,我祖先就是道士,后来还俗了才在这个地方扎下根。那些道士还在山上建了个道观,应该是在某个时期被拆了,毕竟这么多年上山的人也不在少数,山上没他们说得那么邪乎,大多数的人都没出事,而且也没听人说过看到了道观。”
林飞雪问道:“那他们是一直在这里修炼吗?还是知道这里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才来的。”
老头回答道:“明朝末年,他们为了躲避战乱才来到了这里,什么时候离开的就不知道了,照这么说下去,也可能他们在山上炼出了不得了的东西,所以才自己拆了道观离开了。”
“那不得了的东西,是指延长人类寿命的丹药吗?”李墨把最后一个问题给问了。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上一代的人,虽然都是正常死亡,但是要说长寿还是挺牵强的,没准儿,有个时期这儿的人真挺长寿的呢?反正不是我们。”老头摆摆手笑道。
从办公室里出来,李墨二人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找了个餐馆坐下了,这趟旅途可以说是有收获,也可以说是没收获,收获在于村民们的话佐证了穆雨和另一个同学讲的故事,没收获的地方在于依旧没有实证,但对于李墨来说足够了,依靠着这些信息,他已经能编出一段还不错的故事了。
“下午怎么办?咱们是各回各家还是约着穆雨一起喝个咖啡?”李墨问着林飞雪。
林飞雪脸上有些失落,这也能理解,因为这趟旅途她就听了几个故事,于是便试探性地问:“李老师,可以请你陪我去山上走一趟吗?”
“好啊。”李墨痛快地回答道,虽然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还不错的故事,但他还是想追求完美,最好把这个谜题解开,尽量用自己真实的视角来创作。
林飞雪没想到他答应地如此痛快,索性举起一杯酒,一口干了,随后笑着说:“祝我们都能在山上找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李墨也回敬一杯,林飞雪应该是喝酒上脸,才一杯脸就变得红扑扑的,看着极其可爱。
吃完了饭,二人再次回到了村子,从一条小路上山,打算到了山顶就原路返回。
一开始的路还比较好走,金可期也说过,有村民在山上搞养殖,这条路应该就是为了方便这些村民而修的,到了路的尽头,就开始有杂草了,二人需要一边清除杂草一边注意脚下,不多时,在这寒冷的冬天,二人脸上全挂满了汗珠。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杂草地终于被成功突破,再往上走便是一片密林,只有依靠着树干往上爬,路虽然也是有的,不过由于常年没人上来的缘故,变得非常滑,好在上山坡度不高,摔了也不会直接滚下山去。
从山腰部往下看还是挺壮观的,底下就是刚才的村庄,村庄外面有大量的田地,一层一层往下延,直到村口。村外边是一条蜿蜒的公路,犹如一条巨蛇环绕着整个山地,远方雾蒙蒙的,只能看到对面那座山的影子,像极了缥缈云烟中的仙岛,如果在那座山上往这边看,大概也是这番景象。
山腰处有一块独立的空地,二人决定在这里暂时休息片刻,尤其是对于李墨这种许久没锻炼过的人来说,这次登山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值得庆幸的是一路不是重复无聊的风景,四周也是飞鸟虫鸣不断,又有林飞雪的陪伴,李墨顿时生出了归隐山林的想法。林飞雪在一旁擦着汗,亦不忘观察四周,可以看出她心情还算愉悦,不顾有旁人在场,独自哼起一段旋律。
没过多久,两人再次启程,这回的路终于好走了,起码宽敞了不少,不需要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而是可以并肩前行。
走了不到一百米,林飞雪突然停下脚步,向后一看,那是他们刚刚走过的拐角,被野草遮挡住了。
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李墨感到胳膊一阵疼痛,原来是被她紧紧抓住了。
“怎么了?”李墨问道。
林飞雪的表情带有一些恐惧:“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哼歌,就在那个拐角那儿!”
李墨刚想问什么歌,这时他自己也听到了,那旋律无比熟悉,分明是刚才林飞雪休息时无意间哼出的。
“谁?”李墨撞起胆子大喝道。
“李老师,可以请你陪我去山上走一趟吗。”拐角处传来的竟是林飞雪的声音。
李墨再不敢在原地逗留了,也不想知道拐角处到底是什么,只顾着拉起林飞雪的手便往前面跑,但是无论他们的速度有多快,那歌声依旧游荡在他们身后几米左右。
待二人精疲力竭无法前进之时,歌声依旧没有停止,两个人只好抱成一团来减缓恐惧,那声音越来越近,李墨只觉得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没想到声音居然越过他们,向前面飘去了,渐渐地越来越小,直到听不到后,两人才分别站起身看向前方,前面除了树林就什么都没有了。
“刚刚那是什么?怎么会模仿我的声音?”林飞雪说话时还带着颤抖。
李墨心里也害怕,但有女生在旁边,自己必须要镇定一些,回答道:“谁知道是什么呢,可能是幻觉,我在书上读到过有群体幻觉这么个说法。”
“是吗?但是那么真实……”林飞雪无法相信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李墨当然也不信自己的说法,搪塞道:“应该是吧,现在咱们回去吗?还是往前走?”
林飞雪拉着李墨的衣角,想了半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往前走吧,我实在不想回去了。”
其实往前走也是可行的,走到尽头就是下山的路了,只不过从这头下去是马路,还要再折返到长寿村附近坐车。
既然决定了,两个人又再次行动起来,只不过这片树林有些奇怪,明明他们是往前走的,可一直像是在原地打转一样,始终走不出去。
眼看林飞雪越来越焦急,李墨想着光是一股脑地往前走也没什么用,还耗费体力,不如停在原地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脑袋冷静下来后果然观察能力就上来了,李墨觉得眼前的这些树有些奇怪,因为每棵树的树杆上都有些凸起的树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近一棵树,将那凸起的树皮撕了一块下来,却让这被遮盖住的东西吓了一跳。
只见褪去树皮的树干上出现了一张浑圆的人脸,那确实就是一张人脸,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墨。
“李墨!”这时林飞雪的喊声传了过来,她发现了一处树杆上并没有凸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环,就像古代用于叩门的那种。
李墨飞奔到林飞雪身边,他没说刚才看到了什么,而是毫不犹豫地扯了一下那个圆环,随即四周的树木倒地,一处平台浮现在眼前,几秒钟后,平台打开,里面还有往下台阶,台阶不宽不窄,足够两人并肩而行,两旁还有油灯照明。
看着眼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场景,林飞雪阻止了李墨拉着自己前进的步伐,说道:“李老师,这么冒然下去会有危险吧。”
李墨经过刚才的那番惊吓,已经无所谓危险或者安全了,又不想描述刚刚看到了什么,只好说:“飞雪,相信我,这外面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咱们走了这么久都走不出去,还不如进去撞撞运气,你说对吧?”
林飞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李墨,两人手拉着手下了台阶,由于光亮充足,下完台阶他们便看清了四周是什么环境。
台阶过后,一条明显被精修过的石板路出现在眼前,道路两旁种着和外面一样的树,路面上刻着一些李墨看不懂的图案,路的尽头就是村民口中的那座不知在何年何月已经拆除的道观。
“原来道观在这下面,难怪这么多年都没人找到它,是某次山体滑坡陷下来了吗?”林飞雪问道。
李墨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的,应该是当时的人们为了隐藏这个道观,又新建了整个山顶,我们现在的位置,才是这座山原本的山顶。”
“可是这在古代是一件能做到的事情吗?”林飞雪又问。
李墨再次摇头,不是在否定,他知道古代人们做的事有比这更夸张的,比如埃及金字塔,比如万里长城,这些都是奇迹,做不做的出来,与这种东西的用处有多大直接关联。与其去考虑古代到底有没有这种技术,不如考虑那些道士费尽心机想隐藏的道观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两人缓步靠近道观,离得越近,身体的不适感就越严重,终于在离道观不足五步的距离,两人双双倒下开始呕吐。然而一开始看起来庄严神圣的道观仿佛也感受到了亵渎一般,竟然开始动了起来,李墨这才发现道观的木材上面也有凸起,一时不知被什么力量支撑,拉着林飞雪远离了几步。
他俩前脚刚离开,道观就开始一点点的脱落,落下来的并不是木头,而是李墨刚刚看到的怪物。这种怪物长着人的脑袋,看着像是活着的,却面无表情,身体是像毛毛虫那样一节一节的,和树干的颜色差不多,不知道是被树染成了这个颜色还是原本就是这样的。
林飞雪看着眼前的场景颤抖地说道:“啊……道观都是这些怪物组成的,李老师。”
地上的怪物越来越多,慢慢向二人蠕动过来,更诡异的是,每个怪物都在模仿他们二人刚刚说的话,根本听不出来与本人的差别。
李墨已经证实了朋友们的故事的真实性,现在要做的,就是活着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写进小说。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出了这个密道,李墨拉着林飞雪玩命地往前跑,大约两个小时后,筋疲力竭的两人总算到达了之前坐车驶过的马路上。
即便精力已经过度消耗,二人还是强撑着去到警察局,描述了自己之前看到的景象,到了晚上八点,负责调查的警员回来了,说山顶处确实有树,但是没有李墨所说的怪物,道观和密道什么的就更不存在了。
警方给予了二人口头警告处分,便将他们赶出了警察局。
李墨送林飞雪回了家以后,自己也往家走去,他让林飞雪这段时间先别提这件事,因为他想以此为素材写本小说。
最后一个还没验证的事情,就是死亡了,李墨看着窗外美丽的夜色,心情十分复杂。
还好,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一个月后,小说总算出炉了,名为《诅咒式陪伴》,在这一个月内李墨不仅写了自己的见闻,还收到了穆雨的一份故事,说真的,比那座山里发生的事要精彩很多,他让李墨帮自己署个名,也算是没有白忙活。
作品发布会之后,林飞雪带着笑容来为李墨捧场,两个人找了一家咖啡厅,开始聊起了天。
“李老师,你回去之后思考过吗?那座道观是怎么回事。”
“看看小说吧,看了之后就全明白了,不过不必深究,我想你现在应该对这些事情的兴趣减少了很多。”
“上次那件事之后,还挺颠覆自己三观的,那好吧,我先回去看书,剩下如果还有问题,你可不许再这么敷衍我了。”
“好。”
二人相视一笑,换了个话题,享受起了这个美妙的下午。
二、悬疑小说
一张火锅桌上,两双筷子正一来一回地在锅里面划拉着,桌旁一男一女对坐,男的先开了口:“所以你们决定真要这么干了?”
女人用她那明亮的眼睛看着男人,摇头回答道:“不知道,还没计算出这个模型最终的发展方向,如果它的走向超出了之前几个模型的结局,就说不准了,但是大概率你想象中的结果会发生。”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凌晨三点,穆雨接到了方虎骑打来的电话,让他马上去公安局一趟,语气之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方虎骑是穆雨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在公安局上班,大多时候是在办公室里工作,他也在不定期地向穆雨提供着素材,当然,这些都属于闲聊。
事情还要从穆雨约李墨出来的一个星期前说起,那个时候Y城发生了一起命案,情况很简单,一个丈夫因为怀疑妻子偷情,一气之下就把她杀了,事后丈夫也自首了。
按理说,这个案子应该就这么结了,剩下的事情无非是找到那个疑似情夫的人了解下情况,但离奇的事情就出在这个人身上。
警方花了一天时间去找这个人,始终没有找到,这是非常少有的,无奈之下只好翻了翻死者的手机,在上面找到了此人的姓名,这才又有新发现。
所谓的新发现并不是关于这个人的,而是犯罪嫌疑人的妻子根本就没有出轨,这段时间与这名男子联系频繁是为了赶在丈夫生日时送一个文玩给他。
男子名为莫恒昌,从与死者的短信交流来看,就是一个买卖文玩的商人,之前与这夫妻俩并不认识。
再说回犯罪嫌疑人这边,他确实有些暴力倾向,而且有着极强的支配欲,据他朋友、亲人所说,死者生前就被他管得很严,哪怕出去买个菜也得向他报备,就这么看来,这段婚姻关系不在此时出事也必定会在未来某时出事。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显示,莫恒昌根本与此案无关,他出不出现与这案子结不结束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程序总得走一走,所以寻找莫恒昌这件事就安排到了方虎骑头上。
方虎骑做惯了文职,突然让他找人可算难为他了,于是又安排了一个辅警协助他,辅警叫闵昊,如果有什么打架闹事、抓小偷或者扫黄的工作他都会跟着去,在找人这方面他算得上蛮有经验了。
问题是现在只有一个人名和他的电话号码,方虎骑先给莫恒昌打了个电话,但是关机了。这下只有用公安系统查这个人的身份信息了,全国一共有五十八个人叫莫恒昌,没有一个在Y城。
方虎骑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莫恒昌的电话号码归属地就是Y城,也就是说他肯定来过Y城,所以一定会有记录的。
几年前办电话卡的程序就正规起来了,不但要登记个人身份信息,还要对着摄像头证实自己就是本人,除非这人是在规定出来之前就办了这个号。
没办法,方虎骑现在只能去查办理这个号码的营业厅了,如果是十多年前的号码就很难办,那时候电话卡可以用多种手段得到。
莫恒昌办理电话卡的营业厅离警局不远,不过现在那边应该已经下班了,方虎骑将地址发给闵昊以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便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方虎骑和闵昊在外面碰了头,一起吃了顿早饭,便急匆匆赶往营业厅了。这一查下来更怪,莫恒昌的号码是2012年的时候办的,用的也确实是自己的姓名,身份证号也写得有模有样的,可是这样一来就和昨天方虎骑查到的信息对不上了。
如果这个身份证号是真的,那昨天查他信息的时候就能和手机号对上;如果身份证号是假的,那谁办假证的时候会把自己的真名写上去呢?
“哥,昨天你不是查过了吗?既然咱们自己的系统里都查不到,那这个人肯定是用的假身份啊。”闵昊对一头雾水的方虎骑说。
方虎骑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你说的对,这么看下来这人只能是用的假身份了,那你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闵昊好奇地问。
“意味着以后每个身份不明的人,都会拥有一张不会录入个人信息系统,并且我们日常需要使用到身份证的地方都有用的万能卡。”方虎骑正色道。
闵昊听后惊讶地问:“啊?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
“当然没可能啊,如果这种万能卡能被所有人拥有,那咱们国家不乱套了吗?像这种事件,被我们的信息部严防死守着,他们可比咱们懂得多,倒是不用担心这点。”方虎骑回答道。
闵昊点点头,眯着眼搓着下巴说:“那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并不叫莫恒昌,而是在2012年办了一张莫恒昌的假证,再用这张假证办了张手机卡,这么多年一直用着,这家伙是一直在用这张电话卡做些不干净的买卖吧?”
方虎骑点头表示赞同,从死者的短信上看莫恒昌是买卖文玩的,既然他这么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大概文玩中还包括了一些古董,这些东西可是被明令禁止买卖的,这就能解释通了。
“你在这里问营业员要他的通讯记录,我回局里把报告先写了,这样节约时间,到时候我们就挨个儿问他通讯录里的人,总会有人见过他吧。”方虎骑说完便离开了营业厅。
其实写报告这事儿纯属编出来骗闵昊的,他只是嫌在营业厅里待着太无聊,还不如早点回到局里做一做原本自己要完成的工作。
拿到通讯记录后,方虎骑和闵昊挨个打着上面的电话,没过多久便找到了一个见过莫恒昌的老太太。也算是他们运气好,这老太太的侄女现在快三十岁了还没有个男朋友,她母亲挺着急的,正巧那天老太太去莫恒昌的店里逛了逛,看上了个花瓶,由于不好拿,还是莫恒昌开车送她回家的。老太太一看这小伙挺不错的,就给他拍了张照,也算是帮侄女物色对象了。
说完,便收到了莫恒昌的照片,此人长得十分俊朗,留着一头短发,略显年轻,大概二十来岁的模样,考虑到他2012年就办了那张电话卡,应该是很小就出来讨生活了。
意外收获便是知道这个人就在Y城,还有家店铺,其实和方虎骑心里推论的差不多。
了解完信息,方虎骑便拜托了技术部的小王,让他对着照片找到这个人的身份,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小王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接着两人又出去了,刚刚在电话里打听到了莫恒昌店铺的位置,他们就是奔这个地方去的。
到了店里,确实是能看出这里是卖文玩的,店铺装修得古香古色,墙壁上挂着许多方虎骑不认识的稀奇物件,这时一个女生走了过来,应该是这里的店员,她问道:“两位来看点儿什么?”
“啊,我和你们老板约好了,他人呢?”方虎骑没说实话。
女店员狐疑地看着两个人,说:“老板前几天就回老家去了,你们约的是今天吗?”
“啊?哦……是今天啊,难不成他有事儿耽误了?我知道了,一定是给我进货去了吧,他前几天和我说手上有批好货,因为这件事我们才约的。”方虎骑接着说道。
女店员笑了,说道:“你们是警察吧?”
方虎骑一愣:“你怎么知道?”
女店员一边摆放商品一边说道:“前几天老板就说,有警察找上他了,觉得他卖的是古董。警官,你们放心吧,我们店是正规的,店里所有的工艺品都是由本地工匠制作,你们如果觉得价格贵了,那是材料的价钱。”
闵昊笑道:“小姑娘,你不觉得有些巧吗?我们刚来,他就回老家去了,这难道不是心虚吗?”
女店员说:“你们这些警官也真是的,我在这儿干了好几年了,我们老板就不是那种犯法的人,如果觉得我不可信,你们就去他家,问他老婆呗。”
“他在本地还有房子?还结了婚?”方虎骑有些惊讶,这些信息怎么可能不被录入系统?
“哥,冷静点,说不定他只有电话卡用的是假身份。”闵昊在适当的时机提醒了方虎骑。
本想再从店员口中了解些信息,可这时又有几个客人来了,方虎骑就不好再问下去,拿到了住址便离开了。
从文玩店出来以后,两人又直奔莫恒昌的家,这是一个高档小区,看得出来这人挺富裕的,就凭方虎骑的这点工资,再加上闵昊的,干十年也不一定付得起首付。
来到莫恒昌家门前,方虎骑有点犹豫要不要按门铃,闵昊却是直接按了,看得出来,这家伙很想早点下班。不多时,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应该就是莫恒昌的妻子。
二人表明了身份之后,女人礼貌地将他们迎了进去,屋内布置十分典雅,一共两层,一楼除去厨房卫生间,剩下的地方都比方虎骑整个家还要宽敞。
女人替两个人泡好了茶,这才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问:“两位这次来是想了解些什么呢?”
方虎骑不着急说出目的,而是问:“请问您贵姓啊,不知道姓氏总觉得不好交流。”
“我姓方。”
方虎骑还想聊点别的,闵昊却急不可耐地切入了正题:“哦,是这样方太太,我们其实是来找你丈夫的,刚才在店里的店员告诉我们,他回老家了,请问怎样能联系到他呢?”
“他确实是回老家了,应该是明天才回来,到时候你们直接去找他就可以了,或者是打他的电话。”女人微笑着回答道。
“可是我们打过他手机,关机了。”方虎骑说。
女人保持微笑道:“我想手机关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您有试过一直打吗?”
方虎骑一怔,他确实只打过一次,因为后面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忘了再去打,不过这时可不能露怯:“倒是没有,不过我们是因为在局里查不到你丈夫的信息,然后又去了趟营业厅查看他的通话记录,中间又折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您想问什么?”女人的反应很自然。
“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既然你丈夫在本市有一处房产和一间店铺,而且长期居住在这里,为什么公安局里会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呢?”方虎骑笑道。
女人的神色变得异常坚定,说道:“那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们办理这些业务的时候可没少往政府部门跑,上面一定会有存档的,如果说找不到,要么就是你们没保存,要么就是你们查询信息的时候疏忽了。”
方虎骑很奇怪她竟然一点都不慌,还能跟说真话似的编出一些极易被揭穿的理由,刚刚自己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照普通人的视角看待这件事,难道警察还会骗她?从进这个门起,这个女人的所有反应都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她面对所有的问题都从容不迫,仿佛接受过专门的训练。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完全相信自己的丈夫,并且真的去有关部门办理了那些业务,但是由于某些原因,并没有被录入系统,这种可能性小到可以让人忽略。
再在这里耗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二人起身准备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方虎骑冷不丁地问了句:“哦,方太太,请问您丈夫的姓名是?”
女人一脸平静地说道:“莫恒昌。”
正是因为她的平静才让方虎骑相信这里面肯定有鬼,他立刻对闵昊讲:“走吧,马上回去申请调查令。”
闵昊疑惑地问:“啊?不是说明天直接去店里找莫恒昌吗?”
方虎骑点了一根烟,反问:“你刚才管人家叫什么?”
“方太太啊。”闵昊问答道。
“她丈夫是姓方吗?”方虎骑接着问。
闵昊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说:“哦,你最后叫她方太太,是想诈她一下吧,可是万一是人家有素质,无视了我们的错误呢?”
“最后我问了他丈夫的姓名,她的表情太平静了,一般人都会惊讶吧,你一个警察跑我家来要找我丈夫了解情况,最后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方虎骑说。
闵昊点头道:“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挺奇怪的,那这么推理下来,这个莫太太应该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她家。”
二人回到公安局,方虎骑让闵昊先回家去了,自己则是去看领导下没下班,如果领导还在,就好将自己这一天调查到的信息上报,并且申请调查令。正在这时,小王走了过来,将一叠资料交给了他,并说道:“哥,事儿办完了,但是这么简单的信息你自己的电脑也能查啊。”
方虎骑纳闷地说:“你这叫什么话,我就是因为查不到才让你去查的啊。”
小王这边也觉得奇怪了,他坐到方虎骑的工位上,打开电脑登入系统,搜索了莫恒昌三个字,与昨天搜索出来的结果不同的是,Y市真的出现了一个莫恒昌,小王疑惑地看着方虎骑说:“你看,不就是这个人吗?”
方虎骑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不不,我……这不可能啊,我昨天确实是没找到他的信息,难道是出故障了?”
“你是说就这个人的资料出故障?哥,你可别开玩笑了。”小王笑着说完便离开了。
方虎骑看着电脑仔细核对着莫恒昌的身份信息,不仅没问题以外,连今天他妻子说的那些信息也能在上面找到,留的手机号也没变。
这就是个正常的普通市民,可是昨天方虎骑经历的那些又算什么呢?思考了一会儿,方虎骑打算先不去找领导了,现在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还不如打个电话和闵昊聊聊,再梳理一遍发生过的事。
“喂,哥,还有事吗?”这家伙是真不想上班啊,方虎骑心想,随后说:“哦,没有,就是告诉你发生了一件事,那个莫恒昌的资料又全都出现在电脑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是咱们弄错了?是不是你查他信息的时候没看仔细啊?”
方虎骑知道要让他相信自己没看错很难,况且事实就摆在这里,如果非要坚持己见,那只能是有人黑进了全中国最安全的系统,增添了一个人的资料,这一听就是胡扯。闵昊今天确实一路跟着自己,但昨天查信息的时候他却不在,整件事情说来说去,只有方虎骑一人经历了。
“好了,没事,明天一起去找莫恒昌问话吧,这案子估计很快就结束了。”当然,方虎骑指的是谋杀案。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方虎骑没有马上就去莫恒昌的店铺,因为昨天他的妻子说他今天才回来,估计到店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他先去到局里,又点开了个人信息系统,在里面搜索莫恒昌,果然,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他是Y城人。
“莫恒昌,1996年出生,本科学历,已婚,配偶方永龄。”方虎骑绝望地看着电脑喃喃自语着。
下午三点,方虎骑觉得莫恒昌应该在店铺里了,便叫上闵昊一起出发。半小时后,二人到了店门口,这次果然看到了莫恒昌,他也注意到了这边,和一旁的店员说了两句话就直直走了过来。
“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莫恒昌亲切地笑着,他外表整洁,行为举止根本不像是个做生意的人,也不像二十七岁,可能富人确实是要比普通人保养得好。
方虎骑没有说话,今天来只是为了补充命案的一些细节,他怕自己越问越多,而且问的东西离奇到会让所有人把他当成精神病。
闵昊说了找他的目的,莫恒昌听后显得非常懊恼,他觉得是自己间接性害死了这个客户,然后又聊了聊,确定他确实和命案无关后,两人便撤了。
人一生中要经历多少离奇的事呢?方虎骑不知道,他笃定自己那天晚上没有看错,却不敢将这些事上报,因为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他,还不如就当是自己记错了。这不是常有的事吗?上学时忘带作业,老师就会认定你没做,上班后清楚记得是早上八点开会,当你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而老板非说是七点开会,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重要的不是你的对与错,而是大家的对与错,人们可以共情,但如果遭遇的事情不在同一个时间段,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实在难以互相理解,残忍的是这些不理解会陪伴所有人走到生命的尽头。
上报完工作,方虎骑早早回了家,他的心里很郁闷,就拿起电话把穆雨叫了出来,两人约在经常吃烧烤的地方。
见面后,他二话不说就干了一杯,穆雨见他这模样,笑了:“怎么,失恋了啊?”
他又将这两天的经历说了出来,穆雨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后还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你没看错,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我也这么想,你说再过不久就过年了,非得让我不舒坦地跨年。那个莫恒昌,还有他老婆方永龄,两个人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地方奇怪,但也都能解释过去。”方虎骑使劲喝着酒。
穆雨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问道:“方永龄的名字是不是永远的永,年龄的龄啊?”
方虎骑点头回答道:“是啊。”
穆雨犹豫了一会儿,他在想之前在同学会上的事情,隔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又开口:“不对啊,方永龄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前两天在同学会上问过她,她没结婚啊。”
听完穆雨的话,方虎骑又来精神了:“这就对了,你知道她那天多奇怪吗?我们一直管她叫方太太,包括走之前我还问她老公叫什么名字,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嗯……是挺奇怪哈。”穆雨附和着,但接下来的话又给方虎骑整蔫了,他说:“那可能是她对我们说谎了,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结了婚,那她说谎的目的是什么呢?”
眼看穆雨根本没往自己怀疑的方面想,方虎骑索性就没有说话了,而是听着穆雨讲话,“不行,待会儿我得发个微信问问她,为什么要说谎。”
方虎骑实在没忍住,问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这么一种技术,它能让公安局电脑里面的文件不留痕迹的消失,又不动声色的出现。”
穆雨想了想,说:“可能性肯定有啊,但是你想啊,如果有这种技术,它会出现在一个普通的商人手中吗?你与其想有没有这个技术,倒不如把注意力放在人上面,我一个做自动化器械的朋友说,机器不会有漏洞,人才是漏洞。你要实在不得劲,那每天查一遍他们的个人信息不就行了?”
方虎骑笑了,他没那么无聊,这件事情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觉得奇怪而已,没必要再把时间花在好奇心上面了,自己也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
也许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穆雨第二天起床将要询问方永龄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脑袋里是觉得有什么事没干,但奈何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都有应酬,当天没有想起,那么这事在他这儿就算是过去了。
直到穆雨与李墨他们几个聚餐结束后,凌晨三点接到方虎骑让他去公安局的电话,事情才变得有意思起来。
等穆雨赶到公安局的时候,方虎骑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一见到他,方虎骑便拉着他往楼上走,到了办公室便把他按在座位上,指着电脑说:“自己看。”
穆雨看了看电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公安局内部的系统,问了句:“你这……不符合规定吧。”
方虎骑没说话,穆雨只好继续看下去,这明显是公安局内部整理居民个人信息的软件,搜索栏上写着莫恒昌的名字,下面出来了五十八个同名同姓的人,这五十八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住在Y城的。
穆雨瞬间明白了方虎骑的意思,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又消失了?”
方虎骑点点头,本来这件事他都打算让它过去了,碰巧今天值班,后半夜比较无聊,又想起穆雨之前说的话,就决定再试试看,没想到这一试真就没找到Y城莫恒昌的信息。
“这……这得马上上报吧,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意味着……”穆雨讲话开始磕巴起来。
“意味着我们国家的公共安全系统被别人攻破了。”方虎骑替他说了出来。
穆雨问:“那现在怎么办。”
方虎骑说道:“你明天帮我去试探一下方永龄,我得在电脑面前守着,刚刚打了电话给领导,这会儿估计快到了,我得把这些证据给他看,顺便和他说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先回去吧,我可能有的忙了。”
穆雨回到家以后一直睡不着,这件事情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肯离去,因为事情太大了,国家安全系统被人攻破,这可不是一个小老百姓应该知道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微亮,穆雨这才想起今天约了李墨去自己的老家,随即马上给他打了个电话,完了之后又和林飞雪解释了一下原因,让她直接去找李墨。
虽然这么放朋友鸽子有些不好,但穆雨今天有更重要的任务,看着即将破晓的天空,他终于泛起了困意,给自己设了个闹钟后打算休息一会儿。
上午十点,穆雨被闹钟吵醒,他立刻拿起手机给方永龄打了个电话,彩铃播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她的声音:“穆雨啊,怎么了?”
“啊,永龄,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出来聊聊天,同学会那天你走得早,都没来得及关心一下你。”穆雨拿出了自己编瞎话的特长。
电话那头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好吧,答应你了。咱们在哪儿碰头?”
“就市中心的商场门口吧,那里面什么店都有,正好可以吃点东西。”穆雨说道。
挂断电话后,穆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他立刻给方虎骑发了个微信,报告现在的情况,不到一分钟便收到了回信:继续行动,这边已经制定好计划了。
方虎骑这边分为两个小队,一队是守着莫恒昌的店铺,一队是跟着穆雨进商场的,本来一开始的计划是直接去他们家抓人,但考虑到有可能这夫妻俩可以随时把消失的资料变出来,这么一来的话反倒打草惊蛇了。
半小时后,穆雨在商场门口看到了方永龄,她穿着一件浅色的羽绒服,搭配一条牛仔裤和一双滑板鞋,如同上学时那样。
两人见面后找了家火锅店,点好了食物和饮料,方永龄笑着问穆雨:“怎么了?突然约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
穆雨心里还在盘算怎么开口,没想到是她先开启了话题,反正自己也不打算隐瞒,便说道:“你说巧不巧,我有个朋友叫方虎骑,是个警察,那天是要调查一个叫莫恒昌的男人,去到他家的时候说看到了你,还说你是莫恒昌老婆。但我一想不对啊,那天咱们聊天,同学们问你结婚没有,你说没有啊。”
方永龄表情有些略微的变化,穆雨能看出她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惊讶,不过被她迅速隐藏了起来,她继续笑着说:“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既然你和那个警察认识,那他应该把所有事情都说给你听了吧。”
穆雨点头,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雨,听说你是个作家,我这里有份绝佳的资料分享给你,但是你得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方永龄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通了以后只说了一句:“暴露了,处理一下吧。”
处理?穆雨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用警告的口吻对方永龄说:“你别冲动啊,现在警察已经盯上你们了,跟我回警局自首,还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方永龄看到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就想逗逗他,便问:“什么宽大处理,我是犯什么事了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穆雨的口吻依旧严厉。
方永龄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那天在饭店偶遇你还挺开心的,没想到这次见面是这种情况。穆雨,你就别管这些事了,跟你没关系,不是吗?”
穆雨坐下了,说:“是啊,但是我收到了警察的求助,你说作为一个良好的市民,该不该帮帮警察呢?”
“嗯,有道理,我现在就坐在这儿,干等着也无聊,这样吧,你可以问我你感兴趣的问题,我先提醒你啊,有的问题可能会颠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方永龄说到最后,表情才严肃起来。
“好啊,那第一个问题,你们是如何做到黑入公安局的电脑删除和增添资料的?”穆雨大大方方地问了。
方永龄摇头说:“很简单,远程操作。”
“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的手上有一种技术,可以轻易删改公安局电脑上的文件。”穆雨没想到她承认地这么快,就在刚才他已经偷偷给方虎骑打了电话,现在方永龄说的话,警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永龄回答道:“是的,不止是公安局,我可以轻易进入以及操控世界上任何国家的系统,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没有秘密的。”
看着她那处变不惊的模样,还轻描淡写地口出狂言,穆雨有点生气,笑着说:“操了,你们怎么那么牛逼呢,那你现在就去操控美国用自己的核弹炸五角大楼。”
方永龄听到前面的那些脏话,还有些不满意,摆出一副小女生才会有的生气模样说:“你怎么能对女生说这种话呢。至于炸掉五角大楼,可以,但没必要,我不关心国与国之间的博弈,只要不威胁到我们的生活环境,一切都不重要。”
穆雨冷笑道:“是没必要还是做不到,咱们不去多说了。第二个问题,你和莫恒昌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方永龄嘴角再次上扬:“怎么,终于对我感兴趣了?我和莫恒昌算是同族,但没有结婚。”
“但是你们登记了啊。”穆雨说。
“我说过我们可以进入世界上的任何系统,给你们想看到的一切,不过这次是个意外,谁知道那个警察认识你呢。打个比方吧,我在纸上写穆雨是一头猪,难道你就真会变成一头猪吗?”方永龄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你……好好说话啊。对了,那天来了那么多老同学,你为什么就只给我留了联系方式。”穆雨接着问道。
方永龄摆弄着杯子里的吸管说:“因为你很有趣,上学的时候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我有一直观察你,你的不确定性太大了,一会儿想做这个,一会儿想做那个,不被规定束缚,这些特点是我们需要的,可惜啊,那时候要处理一些事情,只好退学了,哦,当然,对校方说的是转学。”
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穆雨心里很着急,他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听方永龄聊一些疯子般的言论,按理说现在方虎骑他们早该到了。
“你是在表白吗?还是找不到话说,开始说疯话了?那个时候你才十六、七岁,有什么事情值得你退学处理呢?”穆雨问。
方永龄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后穆雨看见里面什么都没装,她又将手伸向盒子里,作势要从里面拿出什么一般,最后她的食指和大拇指中间好像真拿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能看到我拿着什么吗?”方永龄问道。
穆雨自然是看不见:“你又耍什么花样呢?”
“伸手。”方永龄要求道。
穆雨将手伸了出去,方永龄把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中,仅一瞬他就感受到了手中确实是有东西,他试着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去揉这个完全透明的物体,发现它是圆形的,和药片类似。
“吃下去,吃下去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吃下去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方永龄兴奋地说。
穆雨犹豫着,他飞快地在脑海中思索着手上这个物体存在的可能性,最后得出了结论,就算人类现有的科技做得出来,那应该也得花很多钱和精力吧。
“凭什么你让我吃我就吃?”穆雨问道。
“你怕了?真不是男人。”方永龄嘲讽道。
穆雨就听不得别人激他,一气之下就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嘴里,再猛喝了一大口饮料后,咽下去了,嘴里除了饮料的味道外,并没有尝出那个东西的味道。
方永龄笑了:“穆雨,欢迎你加入我们,现在,你有权知道我们是谁了。”
“那你倒是说啊。”
方永龄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交到了穆雨手中,说道:“别急,有些记忆会慢慢的在你脑海中浮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值一提。”
穆雨结果笔记本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画面,那好像是一座城市,里面的建筑十分精美,与现在的建筑比起来,它们光洁无比,不像是用水泥建造而成。
城市的空中悬浮着一个球形的未知物体,未知物的外层有三个金属制的圆环,三个圆环围绕着球形未知物做着规则的运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球形未知物一直在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类似于云南的毒蘑菇?”穆雨捂着脑袋问道。
“放心吧,你身体不会有任何的不适,你应该看到了吧,世界上的第一座城市,我们称它为母城。”方永龄像是在说着一个极其平凡的话题。
“回家去吧,你等的人不会来了,他们不会记得那些经历的,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面。”
方永龄离开后,穆雨在原地呆坐了很久,他拿起手机,里面的通话早就中断了,而且显示的是自己这边挂断的,他打了个电话给方虎骑,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却说了一句让穆雨毛骨悚然的话:“穆雨啊,怎么了?”
“……没事,按错了。”这下穆雨终于可以肯定自己刚刚面对的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回到家后,穆雨整理了一下思绪,鉴于方虎骑那边的反应,可以推出他以及他的同事都失去了关于莫恒昌与方永龄的记忆。能做到这点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类,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他们的眼中,要拿捏整个人类的科技,可能就像玩一样,所以刚才方永龄并没有说谎,如她所言,如果他们想,确实可以左右整个人类文明的进程。
但是方永龄也说了,他们并没有兴趣过多干涉人类世界,也就是说,人类发展到如今,大多数时候靠的还是自己的努力。
这时穆雨突然想到了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话题:从猴子到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面一大堆评论都觉得猴子进化成人的概率非常小,基于这种概率,大部分网友都认为肯定是有外来力量的干涉,穆雨其实一直和他们的意见相同。
比如说解一道方程,想要正确解出来肯定是环环相扣,而人类的出现就像是没有解题的过程,只有一个答案,这要么是做题人天赋异禀,要么就是他抄袭了别人的答案。
先不提人类对于世界的认知到底有多少,起码得把你自己的发展史搞明白吧,比方说夏朝到底存不存在?亚特兰蒂斯在哪儿?总不能只靠史料记载,一点实际证据的没有。
还有脑海中的那座城市,现在越来越清晰了,世界上绝不会有任何城市像它一样美观,里面的建筑就像是从梦中来的一样,这么千奇百怪又如此的规整,穆雨无法用语言形容这里的任何一个建筑,它们犹如天生的艺术品。
而那个在空中悬浮着的球体,大概是这个地方的太阳吧,人造太阳,外面的三个圆环可能是控制它能量的工具,一个能拥有人造太阳的种族,会是个什么程度呢?
之前和朋友聊天的时候,有聊到过人类文明的等级,这是一个外国人定义的,说是人类文明现在是0.7级,当人类完全掌握可控核聚变技术的时候,就会晋升到1级文明。抛开这些虚的设定不谈,能造出太阳,那必然是掌握了可控核聚变技术了吧。
方永龄提到过这是母城,难道还有无数个子城吗?如果有,是比母城还要发达,还是稍微落后一点呢?以人类的思维来断论,那必然是要落后一些的,就像是Y城无法与北京相提并论那样。
可笑的是人类自认为孤独,把目光放到了宇宙,却没发现身边就有另一个与自己无比相近的文明。
关于方永龄身上的秘密还不止这些,她是如何做到过了快十年,皮肤状态还和原来一样的?这时穆雨突然想到前几天和李墨他们聊到的关于人类是否能实现长生不老的话题,那么她是长生不老吗?一个能造出太阳的文明,想要让自己长生不老也是有可能的吧。
穆雨看着摆在桌上的那本笔记,刚才随意翻了翻,似乎是某个人写的日记,既然方永龄把它交给了穆雨,那里面肯定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穆雨来到桌子前,翻开日记,仔细阅读了起来。
三、日记
1984年10月20日
今天看到了老王家里的一张面具,他卖了这么久的面具,我也算是他家的常客了,这么奇怪的一张,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得记录一下。
面具本身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张没有上色的人脸面具,不过材料和其它的不一样,普通面具大多用塑料做,好一些的会用树脂制作,这个面具的材料我不知道,反正是比树脂要好的。
这东西通常拿来收藏,没人会真的往脸上戴,一来是因为不论是树脂还是塑料做的,都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二来是这些面具除非定做,要是随便选一个多半是戴不上的。
但是这张未上色的不同,它的用料软软的,不论是我的脸还是老王的脸都能戴上去,而且不会显得突兀,仿佛你一戴上面具,它就会根据你的脸部大小自行调节。
我觉得很新奇,至今我所见的面具都是做完了以后在上色的时候下功夫,没想到这张从选材就开始讲究了。
我问了老王这张面具的价格,他说这是他自己的收藏,不卖的。我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也罢,君子不夺人所爱,对于真心喜欢的东西,千金难换,我便没有再纠结。
1984年10月21日
昨晚做了个怪梦,也许是太痴迷那个面具了,竟梦到它悬浮在一块空地当中,当我想要触碰它的时候,这面具便飘远了,我一路跟随,最后来到了一道门前。
这种门我从未见过,通体纯白,形状就是拱门那样的,边框处有几道一闪一闪的光,剩下的便记不清了,只记得梦中自己好像知道门的那边是一座城市。想来也怪,哪座城市会藏在一道门的后面呢?
刚刚去找了老王,想再看看那个面具,既然得不到,那多看几眼也是好的。不过今天的老王有些奇怪,他开始给我讲述这张面具的来历,其中的话不管是哪个正常人听到都不会选择相信的。我只当他是得到了心爱之物,从而引发了些癔症。
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症状,那时候我刚买了一张京剧的脸谱,上面的作画惟妙惟肖,于是我就时常想象面具上的人在对我眨眼睛。这么写出来似乎有些诡异,但当时我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我想老王便是陷入了这种情况之中。
不过……他那面具上又没有上色,也没有作画,只有眼睛、鼻子、嘴巴的轮廓,就眼睛处戳了个孔,方便戴上后正常观察。
说起来这种收藏品好像很少戳孔,因为买卖的人都知道它是用作收藏,谁还傻乎乎地戴着上大街呢?这么说老王的那张面具真的是用于戴的,而不是收藏的。
还有一点比较奇怪,因为那张面具上只有眼睛是戳了孔的,按理说戴起来呼吸会不顺畅,但我之前体验过,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虽然能感觉到面具的存在,但是呼吸并不受影响。
这玩意儿不会是什么高科技吧?那老王这回可下了血本了,明天刚好发工资,买点小菜再去找他喝一顿吧。
1984年11月1日
我真的越来越受不了老王的疯癫了,他这癔症可远比我的要严重,说什么母城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什么现实世界只是他们的模型,简直是不知所谓。
这几天我没少找过他,一见面聊了会儿家常后,他便开始讲述起了他脑海中的母城,什么纯白神圣的城市,人类的造物主居住的地方,我认识他这么久,深知他不是什么封建迷信的人,其中一定有蹊跷,我认为是那面具在作祟。
可是面具怎么可能让人精神失常呢?等等,我戴上面具以后的那天晚上不是也做了个怪梦吗?
那就这么着吧,明天再借老王的面具戴戴,看还做不做梦了,要是做,说明这面具是真的有问题,要是不做,就建议老王去医院查一查吧,听说这段时间得精神病的人很多,都是练气功练的,这精神病,不会传染吧?
倒不是担心自己被传染,我就是觉得老王挺可怜的,六十多岁了,身边的人都死光了,逢年过节都是自己一个人,哎哟,这世道啊。
1984年11月2日
今天又戴了一次那个面具,就等晚上看看做不做梦了,闲聊间,我问起老王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他还是那副模样,神神叨叨,说是神给他的,不前两天还说是造物主吗,现在又搞个神出来。
不过我发现他并没有多宝贝那面具,就和其它的面具摆在一起,我要借着戴他也没阻拦,也许这老头本身就挺古怪的吧,或者我下次直接找他借,而不说要买,看他给不给我。
然后我接着问他,那个神长什么样。他说跟人一样,放在人群中根本分不出来,我一寻思那不就是个人么。之后我又问了,既然分不出来和人的区别,那怎么能确定这是神呢?
老王这时指着面具说,能拥有这种东西的只能是神。
我们聊天的过程中根本看不出他魔怔了,他还是原来的那个状态,偶尔笑笑,只是不管你多么否决他说的话,他都不会在意。
我曾经见到过一些狂热的邪教徒,满身伤痕,言谈举止间透露出的只有无限的疯狂,老王比他们淡定多了,除了偶尔聊些造物主之类的疯话,平常还是正常的,最起码没耽误自己生活。
与那些邪教徒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的言论相比,老王更像个基督教徒,常常把主挂在嘴边,什么信基督得永生啦,什么主的教诲遍布人间之类的。
可老王也没有这样,只是比较像而已,他与那些基督教徒不同的是基督教徒是在宣传主的意志,他则是在描述主居住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信仰着他想象中的世界,而是在描述与赞叹它。
1984年11月3日
真是见了鬼了,我还真又梦到那个面具了,像上次一样,它带着我来到那扇古怪的门前,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进去了。
里面的情况是我无法描述的,那些建筑的结构,与我们相差甚远,即便我的知识不够渊博,也坚信这不是人能够造出来的。还有一个悬浮在天空中的球体,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绕着它转,球体会发出刺眼的光芒,如同太阳一样。
就在这刺眼的光辉中,我苏醒了过来。
不行,我得去老王那儿一趟,再问一些细节。
与老王交谈过后我的脑子更乱了,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愿意相信那两个梦只是巧合,不过聊都聊了,不写下来实在是有些浪费。
我问了关于老王口中的母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说地球诞生二十亿年后,就出现了第一个文明,这个文明便是母城文明,也是地球上唯一一个真正的文明,持续至今。
母城人的寿命是无限的,也就是所谓的长生不老,正因为这样,也不存在历史断层,知识无法继承的情况。
这也是他们与人类最大的区别,不如说,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现在的人类文明也只是他们众多的模型之一。
地球已经存在了51亿年,比现在认定的年龄还要多了一些,他们诞生的节点是在31亿年,直到如今,整个太阳系中的一切都被他们牢牢掌握在手中。
到距今5亿年前的时候,母城人开始大量的进行星际旅行,他们有着无休止的寿命,以及足以毁灭整个太阳系的技术。
随着星际旅行的规模逐渐扩大,留在地球上的母城人就越来越少了,因为他们有非常严格的繁殖法案,到了一定的人口以后,就会停止生育,大概是考虑到自身永生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大量繁殖的思想。
这时候有个人提出了一个想法,创造一个与他们一样的种群,这个种群和他们别无二致,但是寿命有限,看看他们能发展到何种程度,这个想法很快得到落实。
于是在距今五亿年的时候,我们认知当中的人类文明才真正出现,但都逃避不了自我毁灭的结局,有很大部分原因在于我们无法永生。
其中五亿年的光阴,到我们这个年代,只是正在进行中的模型而已。
母城人的研究还有很多种,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并非不会死,只要受到了致命伤,还是会危及性命,但他们的医疗技术非常高超,所以死人的事几亿年间也没有几例,顺带补充一下,这几例都是在人类文明的模型开始运行之后才出现的,也就是说被制造出来的人类将造物主杀掉了。
这几个例子在多数母城人的眼中不值一提,甚至还觉得人类帮他们开拓了视野,因为在人类出现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死。
但少数人为了防范于未然,开始研究如何不死,他们成立了一个神秘的研究组织,在每个文明中都有关于他们的记载,最后一次有相关的记载,是在明朝末年。
老王还说,我们这次文明大概率也会走向自我毁灭,只要不能实现永生的技术,人类总会争夺那些毫无价值的东西,为了不让人类将整个地球破坏得太严重,在必要的时候,地球上的母城人会亲自毁灭这个模型。
最后我又问老王,母城究竟在哪儿,他说:“在天空中,在大海里,在地底下,在过去也在未来。”
不知道这段描述是具象的还是虚幻的,如果是具象的话,就说明他们无处不在,在我们无从了解的过去,也在我们无法企及的未来。
我啊,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当作一场巧合,睡一觉,明天该吃吃,该喝喝。
1997年2月12日
已经十三年没写日记了,想到现在老婆也有了,孩子都上初中了,那时的我怎么可能预料到自己的今天呢,看了看之前的日记,老王已经走了快五年了,我也早搬离了当初的大院,搬进了现在的小区,物是人非啊。
再动笔不是为了缅怀逝去的日子,那面具的事情已经被我忘掉很久了,今天再动笔,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小伙子,名叫莫恒昌。
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有好感,我爱看书,尤其喜欢《红楼梦》,上面有句话叫“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想必他的名字是从这里面来的。
莫恒昌告诉我他是个报社的编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他家里有《红楼梦》的孤本,也就是八十回后的原稿。我自然是不信的,那么多红学家花了近百年的时间调查原稿去了哪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一个年轻人找到呢?
直到他在家中找出了那份孤本,我才相信了他说的话,里面的内容和前八十回没有偏差,文风也大致相同,看了那么多书,我自认为大概能认出作者的写作风格。
看完后我大为震惊,就问莫恒昌他是从哪儿得到这本书的,他开玩笑似地说了句是原作者给他的。而且还要求我不能将看到的原稿说出去,这也是作者的遗愿,他说这本书的结局太过悲观,不适合被世人看到。
在这里我只能说结局与电视剧里的大相径庭,但十分符合人性,唯一可以告知的便是贾府并没有败落,宝玉也如愿娶了黛玉,到这里,后面还有几十章,残酷且真实的是后面的剧情。
如果十三年前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我肯定当莫恒昌是胡诌,说不定还会去举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那些话之后我便回想起了当初和老王的对话。
所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问他是不是母城人。
莫恒昌听到我的这句话后,表情从惊讶转为了欣喜,他点头承认了自己是母城人,并问我从哪儿知道母城的事的。
我将十三年前的事情全部告知于他后,他只是叹息,说自己要是早认识老王就好了,而那个面具,只是母城人之间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罢了。
随后莫恒昌又说了很多,与老王描述的大致相似,只不过有一点他没有提到。母城是没有艺术的,受限于永生,他们并不会追求精神上的富足,只一味地将目光投向远方,在母城人眼中,唯一没有穷尽的只有知识。
他们写不出《红楼梦》,也画不出《星空》,在他们眼里,这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可是随着人类文明模型的发展,他们也从中受到了感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在母城人眼中,他们第一次被这种浪漫的精神所感动,而这精神竟来自于自己的造物。
所以母城人决定游历世间,散落在世界上的每个地方,他们期待再次找到这种能让他们感动的精神。
我和莫恒昌聊了很久,在他的嘴里,我能听到一些新奇的见闻,得到一些困扰世界已久的答案,可惜的是,都不让说,所以我就当做了一场梦吧,还是那句话,我一个小老百姓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不如睡一觉起来全部忘掉。
四、诅咒式陪伴
一个月后,穆雨约了方永龄来自己最喜欢的火锅店吃饭,他们对立而坐,点好了菜,穆雨进入了正题:“我现在是永生了吗?”
方永龄回答道:“是的,你现在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我还有个问题,你们要求保密,但半个月前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寄给李墨让他写小说了,这怎么办?”穆雨试探道。
方永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有点开心地说:“没关系的,小说而已。李墨真的变成作家了?太好了。”
“你们既然有那么严格的生育法令,为什么还要把我变成你们中的一员呢,简单来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选择了我,而不是自己生一个。”穆雨问道。
“原因我上次就已经说了,你很有趣,看过日记你应该能猜到一些原因,母城人在寻求一切的可能性,将自己的造物变成与自己平等的人,这也是可能性之一。”方永龄回答道。
穆雨点了点头,又问:“哦,对了,当现在的人类会对地球环境造成极大的破坏时,你们真的会出手吗?”
方永龄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会,哎,这里有没有虾滑?”
“火锅店怎么可能没有虾滑,想吃你就点。还有啊,之前和朋友聊到过,人类永生技术的实现并非不可能,这件事你知道吗?”穆雨小声问道。
方永龄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轻松回答道:“我知道,现在的人类距离实现永生大概还有一百年左右。”
“那你不怕吗?人类实现了永生就和我们没区别了呀,到时候发生了世界级的战争,那你们怎么阻止。”穆雨接着问。
“你觉得你和他们的区别是什么?”
“我能长生不老。”
“那你和我们的区别呢?”
“我们还有区别吗?”
“你和我们相差了几十亿年的阅历和知识。即使人类还有一百年左右就能永生了,我们也能让他们一直保持在一百年左右。”
穆雨倒吸一口凉气,从火锅里捞出一片牛肉放进了嘴里,打算压压惊。
吃完牛肉,穆雨又开口问:“那我之后怎么办?是听你的安排行动吗?”
方永龄摇摇头,回答道:“你是自由的,不过……正好快过年了,我可以带你回母城去过年。”
“母城人也过年?”穆雨有些惊讶。
方永龄依旧一脸平淡:“是啊,最近母城渐渐变得热闹了,生活习惯变得和现在的人差不多,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听她这话,穆雨觉得在她眼里人类始终就是一种参考物,像极了实验台上的小白鼠,作为从人类进化为母城人的穆雨,他的心里其实并不满意方永龄的态度。
如同母亲一样赐予孩子生命,如同神明一般掌控人们的生死,母城人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形象呢?
人类是该感谢母城人,还是反抗母城人,这个问题,活久了之后就会有答案吧。
李墨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编辑们发来的小说,时间一晃二十年光阴已过,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几道皱纹。
二十年间,李墨在写作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现在已经是文学界的中流砥柱,他有很多作品,但没一本书能比得上《诅咒式陪伴》。在那次事件之后,他和林飞雪结了婚,林飞雪替他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婚姻幸福、家庭和睦,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在这二十年里,李墨再也没收到过穆雨的消息,明明他才是《诅咒式陪伴》这本小说里面最重要的一环,要说遗憾,他也只剩这一条了。
当年穆雨发给李墨的资料被他细心保管着,上面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当意识到穆雨失踪以后,李墨顺着上面的线索找到了方虎骑,但令人意外的是方虎骑就像从未认识过穆雨一样。
当然,李墨也尝试过联系穆雨的家人,甚至还亲自跑到了他住的地方,这些都没用,他的家人根本联系不到,他自己的住址也已经人去楼空了。
当初穆雨给他的资料上面写了莫恒昌和方虎骑的事,写了日记的事,写了方永龄的事,但唯独隐去了他自己也变成了母城人的事。
正因为上面的内容,李墨才知道当初自己在山上的经历到底是什么,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他还需要穆雨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天,李墨照常上班,不一会儿秘书推门进来说有人找他,因为没有事先预约,所以来询问他的意见。
“是什么人啊?”李墨问道。
秘书想了想,说道:“是个年轻人,他说是你的朋友。”
“胡扯。”李墨笑了:“我哪还有什么年轻的朋友,名字问了吗?”
“他说他叫穆雨。”秘书回答道。
李墨一下子站起身,赶忙招呼秘书让他进来。
李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感觉无比熟悉,也十分惊讶,因为穆雨的外表并没有变化,不像自己这样已经渐渐老去了。
“那小说我看了,一般吧,不及我功力的万分之一。”穆雨还是那副要死的笑容。
李墨也笑了:“啊,现在我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出现了,看来时间对你已经不造成伤害了。”
穆雨问:“你这说的,好像时间对你做了什么一样。”
李墨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说:“你是不是瞎啊?我老成这样你看不出来?”
秘书给二人端来了两杯咖啡,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时严肃的李老师高兴成这样,心想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可别因为自己刚刚怠慢了他向李老师告状。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穆雨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李墨喝了口咖啡,笑道:“哪里有什么问题啊,你爱讲不讲。”
“哎,不是,我现在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而且还消失了将近二十年!你不好奇?”穆雨激动地问。
李墨继续装傻,说道:“哦,原来你消失了二十年啊,可这关我什么事呢?”
“怪不得人家说人是越老越妖啊,你小子二十年不见我,就当真没有问题问,那我可走了啊,下次再见面你说不定就躺在棺材里面了。”穆雨作势要做。
“行啦,就一个问题,当初在山上的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李墨问道。
穆雨说:“我记得当初给你发的材料上面有这段的解释吧,日记里不是说当时有一伙人去研究如何不死,你见到的应该就是他们。”
李墨追问道:“那他们后来研究成功了吗?”
“我听方永龄说是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如你所见,就变成那种怪物了,长生不老和长生不死还是有区别的,也许他们那个模样,就是代价吧。”穆雨回答道。
李墨点头,随后一拍大腿,说:“哎,不是那个莫恒昌有《红楼梦》的孤本吗?你拿给我看看呗。”
“这恐怕你有的等了,他十年前就开始星际旅行了,至于他那些东西没人知道放在哪儿,只能等他回来才行。”穆雨又笑着补充道:“回头你要是不在了,我让他烧给你。”
李墨知道他在开玩笑,也就没放在心上,这种纯聊天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所以他想聊久一点:“对了,你现在是不是长生不老了?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感觉倒是没有,就还和原来一样,不过可以长时间不进食,也可以暴饮暴食,还有就是,现在的小妹妹挺好泡的,反正我又不会老,就只能享受这些了。”穆雨笑着回答道,要是让方永龄知道他这段时间里面全在干这些事,或许会后悔将他变成母城人。
李墨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方永龄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你们是不是结婚了?”
穆雨回想着自己来时的情形,这时方永龄正在准备星际旅行,看到穆雨来了就问要不要和她一起,穆雨拒绝了,说自己想回Y城看看老朋友,问她要一起来吗?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所熟知的一切都会离你而去,尽量别再去接触那些曾经认识你的人了。不过这次你想去就去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啦,我可能会很久以后才回来。”方永龄笑着对穆雨说道。
这时的穆雨终于知道人类和母城人唯二的区别了,母城人的感情很淡,他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和喜欢的人永远待在一起,所以就不习惯人类的生离死别。
“哦,她啊,也在星际旅行呢,现在应该已经冲出太阳系了。”穆雨知道李墨会有遗憾,但还是实话说了。
李墨低头不语,随后又抬起了头笑道:“是吗。你怎么没去呢?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穆雨说:“对,我可不想还没体验完地球上的美好就急匆匆地上太空,这次回来除了看看你们这些老朋友以外,还想调查一件事情。”
李墨问道:“什么事?”
穆雨回答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人类起源于母城人了吧,但你有没有想过母城人是怎么来的?”
三十一亿年前,母城文明诞生,一直统治地球到如今,但地球的年龄可不止三十一亿岁啊,之前还发生过什么,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母城人也尝试过去调查自己的起源,但是总会遇到瓶颈,那种感觉像答案就在纸上,但是这张纸却被一张大手给遮盖住了。
碰了太多壁之后,母城人便没有再执着于自身的起源了,他们对知识抱有敬畏之心,如果查不到,证明还不到时候。
但是穆雨不同,作为一个被晋升为母城人的人类,他对这个问题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前方困难重重,就算是阅读相关资料,也得花一些时间。
“那祝你成功吧,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回来呢?”显然,李墨并不关心自己造物主的历史,只关心朋友的时间。
穆雨想了一下,随后笑道:“只能说有缘再见吧。”
穆雨离开后,李墨望着窗外的城市唏嘘不已,今天他的心里终于没有遗憾了,他没有穆雨那样的本事,能花几百甚至几千年的时间调查一件事。
星河广阔,人寿有限,人类总有穷尽一生都到达不了的地方,这样的话,还不如珍惜身边能看到的、触碰到的人事物。
回到家,林飞雪已经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就等李墨回来开饭了,两个小崽子一天到晚都闹腾个不停,李墨心想自己高中的时候也没这么活泼呀,想来全是被他们的妈妈给影响了。
林飞雪一声令下,兄妹俩便瞬间安静了下来,这又让李墨忍俊不禁,明明刚刚才和穆雨聊了那么严肃的话题,回家来却看到如此反差的场景,不得不感叹人生还真是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