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

网图勿对号


都说“大头大头,吃喝不愁”,生活中总有这样貌由心生的人。我的一位包工头哥们的绰号即是“大头”,南人北相,身高体宽,浓眉大眼,声音总是先于身体先到,见人总是满脸堆笑。

作为劳务队负责人的他,经常会来我所在的总包方公司总部走动走动。他说话声音大,笑起来动静更大,他一来公司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来了。看哪个部门得空,他会立刻窜出去聊两句,用他的话说:“有事没事,混个脸熟”。

大头的特点还真的是吃喝不愁。若在公司碰上同事的生日聚会、员工聚餐等,招呼一声他必然参加,随个份子对他来说自然不是问题,“多划算啊!平时你就是请,也请不到这么多朋友啊!”大头由衷地如是说。

有时候下班了,当事人先去餐厅张罗了。大家也不知道同事有没有请他,但他会很自然的随着就餐的大部队到餐厅就座。三杯酒下肚之后,憨态可掬的他开始推杯换盏主动敬酒。时间长了,大家聚会,他若不在,还真觉得少了点啥。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公司年终会议,所有项目经理和公司中层都参加,不知是凑巧了,还是他听到消息特意赶来的。他说他是来公司找领导签字的,他的主管领导说回项目上去签,他收起了资料,静静的坐在接待室,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会议结束的很晚。从会议室出来大家去会餐,他走过来与和他熟悉的人攀谈,一边谈一路走,很自然的走到了餐厅。由于今天的会请了外面的领导,餐桌上摆了写有姓名的桌签。

走进餐厅的那一霎那,大头一愣。第一次饭桌上出现了名号,要对号入座,没有桌签的大头咋办?他看到旁边的棋牌桌上有凳子,就拉了一把牌桌上的椅子到沙发这面的茶几边上,坐下来和大家聊天,时不时瞅向餐桌。

凉菜上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开席了,大头很自然的把他的椅子搬到了餐桌边上,挪了挪左右两侧的椅子,相应也把桌上标有姓名的桌签挪了挪,等领导们就坐后他就自然而然的坐下了。过了一会他起身给大家主动倒水,一会又让服务去催菜。此刻的大头已不能用反客为主来形容,此刻的他俨然就是摆宴的主人了。

文字的描述会与事实严重不符,看了上述的描述你可能觉得大头不就是个蹭吃蹭喝的小老板吗?其实不然,接触时间长了,你才能感觉到他的精明和厉害。

我们搞工程的,和打游击一样,两三年就要换一个地方。换个工地就等于换了地盘,连拜的土地庙都不一样。和当地人打交道是干工程最重要的、也是最头疼的事。县上乡镇还好说,毕竟有整体大于局部的格局意识,但到了村里组上,利益的权衡就变得错综复杂。

我们有一座大桥,进场需借助村里的田间道。刚进场那天的一大早,村民就堵住了我们的车辆,说这田间道本就是田地,随时都会复耕,我们的车辆太重,压实了就没有办法复耕了。项目经理说到时我们帮你们复耕,可村民说啥时候复耕还没定,再说了到时候你们工程搞完早拍屁股走了,我们到哪找你去?

事情陷入了僵局。大头听说此事,让项目经理先回他来想办法。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大头给项目经理打电话,一遍又一遍颠三倒四地说:明天可以进场开干了。大家以为是醉话,可一大早,大头就让师傅开着装载机进场,他在驾驶室把音乐开到了最大,还在装斗里放了几大把鞭炮,就这样一边放着炮一边唱着歌通过田间道进了工地,据说还有村民拿来鞭炮参与了随后的开工仪式。

过了几天,大头来公司,我笑着问他,你一个南方人,用什么办法使一个北方村子里的村民给你的工程放开工炮。大头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就在村民堵路的那天,刚好他们村有一户人家娶儿媳妇,然后我就去了……”我明白了,以大头的能力,他出现在婚礼现场,人家估计都以为是他家在娶儿媳妇!

关于他在婚礼现场的盛况,读者可以根据前面对大头的描述进行脑补。说完了他拿出张单子让我签字。他说项目经理说业务费用需公司主管领导先批,我看了一眼:为协调进场道路,搭礼3000元送村委会白酒两箱700元计共计3700元。大头给我说,停工损失一天估计要一万,这叫花小钱办大事。

我乐了:这个大头!我故意板起脸说业务费要在用前审批,你这花都花了,算给公司做贡献了。大头急了:“事都办成了,还不给报?”我说事要是不成呢?他说那就做贡献了呗。这时,刚好有朋友来电话说一起聚聚,我看了眼大头,说晚上和我朋友一起吃饭。大头立刻兴奋了起来,说本来我想请你喝酒,可你饭局太多了,那我就不好意思啦。

下班前我请示了老板,说尽管先斩后奏但毕竟事情办成了。老板说给他报了再奖他一箱酒,要鼓励协作队伍积极为项目部排忧解难。这个大头,混吃混喝,年底还混成了获奖的优秀劳务队。

那年春节,我带着家人去三亚,他老家离海南近,他说地方熟他开车过来接待我一下。没想到那年去海南的人特多,他没提前订酒店。尽管三亚天气热,但也不能露宿街头啊。吃饭时我为他的住宿发愁,但他毫不在乎一个劲招呼我喝酒,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海角哪儿都能睡。喝到迷离之际,未及告辞他就打车而去了。第二天他发信息给我:车子留给你先用,过几天我再来开。我问:昨晚住哪儿啦?他回:洗浴中心,大厅有电影看,比酒店便宜多了。

平时我在公司和大头接触的少,关于他的故事还有很多。据说在四川一个工地,那里的村民中有他结交的哥哥,结义的弟弟,据说还有人把他叫姐夫,我一直想问问他:怎么样才能把别人的小舅子变成自己的?可惜,此后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问他。

后来看网上有个词叫社牛,看到这个词我就想起大头;再后来脱口秀中有个词叫社恐,说社交起来令人恐怖,我再次想起了大头。再后来施工行业行情不好,欠债严重,听说大头改行了,我觉得对他而言行情不好或许是个转机,以他出色的社交和共情能力,要是直播卖货绝对火爆。

当然啦,哪天如果刷短视频刷到大头,我也毫不奇怪。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大头过于圆滑,人到中年感知了生活的不易,才体味出那份圆滑中出透出的辛酸与苦楚。描写大肚弥勒佛的有这么一联:上联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下联是“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稍改一下总结我所感知的大头,却还贴切:

大头能交,交天下难交之人;

满脸堆笑,笑世间可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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