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曾被遗忘的石榴树

      十多年前,刚入住这个小区时,一次在楼下砖缝里,偶然发现了一株石榴小苗,小苗也就一尺多高,在微风中颤巍巍地摇曳着自己的枝条。

      我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此恶劣的环境竟一样的孕育着生命力。它也许是鸟儿衔来的一粒种子,也许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嘴边掉落于此。怀着对它的敬畏和怜惜,我把这株小苗移到了楼下花园里,让它在肥沃的土地里与花草相伴,希望它有一天枝繁叶茂。

        全家人像呵护孩子一样,特别是老公每天下班走到楼下,必定细心地侍弄它,喜滋滋地为它松土,拔草,施肥,浇水。与树相伴,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就这样在家人的关爱呵护下,它渐渐地长大了,阳春三月,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石榴树从严冬的睡梦中苏醒了,像喝了甘霖一样,一个劲儿地猛长。羸弱的枝条上冒出了尖尖的鹅黄色嫩芽,铜钱大小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抖落一方斑斑驳驳的碎影。不待几日,树叶葱葱郁郁,油亮得直逼人的眼。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它枝繁叶茂,风姿绰约地立在那里,短短三年的时光,曾经纤弱、苗条的身躯,竟也长到拳头般粗,有了树的模样,不禁感叹岁月如梭,光阴易老。

      有一年的夏天,石榴树葱葱绿绿,密密匝匝,就似搭了一顶帐篷。蓬蓬勃勃的碧绿里,嫣红的花儿怒放,“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苏轼笔下的石榴,莫不是这棵?心里满是欢喜和期待,石榴苗终于长大成熟了,开始结果了。可曾想,没几日,似火欲燃的石榴花,纷纷掉落枝头,“花褪残红”,“满地红花堆积,憔悴损”,“花自零落水自流”,内心更多了些失落,原来石榴树把我们谎了一把,从此对它再也不愿去多看一眼。就这样石榴树慢慢被我遗忘在这春红柳绿,繁花似锦中了。

      可曾想几年后的今夏,石榴树又绽放出满树的嫣红,不由得想起杜牧一首诗“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那绿绿的叶子衬托着火红的花,彷佛一个个火红、精致的小铃铛。在这初夏的五月,一点点,一串串,一嘟嘟,含着露水,闪着金光,正应了那句诗“五月榴花照眼明”。我想,今年的石榴花如此怒放是否会结出红彤彤的果实,心中不敢抱太大希望。嫣红的花朵掩映在绿树丛中,满地是落红一片,煞是喜人。站在树下,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聆听花开花落的禅音,自己俨然已是得道仙人。

      慢慢地,绿叶丛中稀稀落落的露出几颗樱桃般的小果,看着满地被小果儿推搡着落下来的石榴花,心里不免怨恨它的蛮横,却也感叹着她们生命力的顽强。此时更能深深体会“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内涵。一阵风雨过后,橘黄色灯笼似的石榴果,沾着亮晶晶的水珠,一夜间挂满了枝头。那棵曾被我遗忘甚至有些嫌弃的石榴树回报给我满树的果实。

      大自然恩赐花草树木与人为伴,花草树木亦如人之肌肤眉目,因有了它们的装扮,承载万物的大地才钟灵毓秀,更加秀美。可是人类却不知感恩,对它们要求太多,索取太多。“石榴花发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呼万户买不尽,剩将儿女染红裙。”“满枝似随歌拍转,游人只怕酒杯干。久长年少应难得,忍不丛边到夜观”,自古以来,石榴花引得多少诗人、画家为之倾倒,为之歌咏,欣赏它的花,描摹它的叶,诗兴大发地抒发大自然赋予的这无限美好。

      而我却曾经那样世俗的看待这棵石榴树,花的欢,花的笑,花的情,花的思---花,何尝没有生命和灵性?用心聆听,那花开的声音。这一刻,就让心灵归于宁静,没有世俗与纷争,没有梦想与追求。轻依时光,静待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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