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面包

那是个天色阴沉的上午,阴云密布,大雨将至,店里除了我空无一人。门口叮铃,一对母女走进来。

小女孩四五岁,穿蓝白色水手服裙子,手里牵着一个蓝色心型气球。圆滚滚的脸蛋,胖乎乎的胳膊小腿,柔亮的齐耳短发,奶声奶气对身旁的女子说:妈妈,我要吃云朵面包,吃了可以飞起来。

妈妈蹲下,笑着解释:宝贝,这里真的没有云朵面包。

没有可以让叔叔做啊。小女孩突然指向我。

我忍不住笑了:可是叔叔不会做云朵面包,你教给我好不好?

小女孩认真想了想,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啊闪:嗯……首先,你要有一朵云~

啊?怎么拿到云?叔叔又不会飞。

等到下雨的时候,云彩会挂到树枝上,你就可以摘下来了呀!

你要很小心很小心,别让它飞走了。

我郑重向她保证,如果摘到了云朵,一定不让它飞走。

然后,要加牛奶,热水,糖,盐,还有……她掰着手指头,怎么数都少了一样,求助地看着妈妈:还有什么??妈妈无奈回答:酵母。

哦对对对,我老记不住。然后,和面,然后,放进烤箱里烤45分钟,是45分钟,不能长也不能短,然后,面包飘起来就可以吃了,叔叔你记住了吗?

小女孩说的步骤材料居然有模有样,妈妈跟我解释,这是她昨晚刚听的睡前故事。

记住了,我收起笑容拿出认真脸。下次下雨的时候叔叔就去找云朵,按照你说的方法做成云朵面包好不好??

太好啦,吃完了我就可以像气球一样飞起来喽~~~~~小女孩开心拍手,蓝色的心飘飘悠悠飞到房顶上。

哎呀,等一下,我去找东西帮你够下来。

妈妈摆摆手,我们赶时间,宝贝,这个不要了,一会再买一个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等我吃了云朵面包就可以自己飞上去拿了。叔叔,你学会了吗?等下完雨,我来买。

我笑着答应:好呀,到时候我把气球还给你。

大概每个小朋友都幻想过云朵的味道,看起来甜甜的像棉花糖。我也曾羡慕过机器猫里,大雄和小伙伴们飞到云朵城堡上翻滚嬉闹。长大后知道,云朵只是水汽的凝集。坐飞机、爬高山,丝丝绵绵缠绕周围的,就是云朵。太阳出来,江河湖海的水滴笑啊跳啊,飞到天上聚成一团变成云朵,伤心的时候,又变成雨滴一滴一滴回到地面。

这故事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每当下雨的时候,都有点担心,小女孩会突然推门进来,问我有没有摘到云朵,做出她心心念念的云朵面包。也许她很快长大,知道故事只是故事,这世界没有吃了会飞的云朵面包,也没有偷偷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可是,相信童话的单纯多宝贵,谁能忍心让她亮亮的眼睛失望黯淡?

外面又开始滴答滴,打在玻璃窗上像流着泪的脸。今年的雨水真多啊,我看着电视发呆,屏幕上大朵大朵的云又让我想起小女孩的云朵面包。这是个介绍加州海滩的旅游节目,金发碧眼腰细腿长的美女们夹着滑水板在沙滩婀娜多姿,远处是蓝得耀眼的海天一线,云朵如海浪般翻涌。日暮时分,镜头拉远,一片片棕榈树还是椰子树的影子在夕阳里摇曳。

椰子!!我突然跳起来,那又香又甜白色的椰子,不就是挂在树上的云朵??做椰子奶冻剩下了好多椰子水,不就是融化的云朵??

加上明治牛奶,我可以做云朵面包了!

出炉的那一刻,竟然有点激动。

第一口,不,拿到后手撕的第一下,就唤起所有对云朵的幻想和感觉。

柔软、湿润、轻盈,丝丝缕缕,颤颤巍巍,沉甸甸水当当,是一岁婴儿的脸庞。清香、醇厚、饱满,入口即化,温柔甜蜜,心情瞬间愉悦,像花季少女的嘴唇。

吃完这一捧云朵,轻盈得真的要飞起来。

云朵热卖,我并不意外。顾客们口碑相传,创意好味道好名字也取得好。每次做一出炉就售空,很多人抱怨来多少次都买不到。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每逢下雨天,我就会做云朵面包。

以前最讨厌阴天的我竟然开始期盼下雨了,带着童话的心情做那个童话里的面包,买一个蓝色心形气球绑到落地窗前。

等待着,那张天真的笑脸出现:叔叔,云朵面包你做出来了吗?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什么叔叔?叫哥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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