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人生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大雨天,王漫从医院走出来。也是夜,她跪在父亲的坟前,哭着求他活过来。而今,二十岁,一事无成,伤病满身,她的母亲死于几年前的一次车祸,一次本该被避开的车祸,她无人倾诉,无处存身,浑浑噩噩走出医院大门,突然传来刺耳的车鸣声。她转过头,那里,晃眼的车灯已在眼前,茫茫大雨中,血花四溅。

再次醒来,王漫有些恍惚,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她伸出手,微微挡住了眼睛。

这是医院吗?

王漫记得,在雨中被车撞飞,她甚至来不及感受到骨骼尽碎的痛苦,便沉入无边的黑暗。手臂,本该已被撞断。

我是在天堂吗?

王漫起身,望向窗外,窗外,万里晴空,可街景不同,不是她最后居住的老旧小巷,而是她梦中无数次想回到的欣瑞小区。王漫呆住了,她全身心都浸入了这美梦般的景色,完全忽略了所有的其他。

“漫漫,还赖在床上吗?快起床了,准备去上学了哦……”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拉回了王漫的注意力。泪水,从王漫的眼中滴落。

妈妈!是妈妈的声音!

王漫跑出了卧室,眼前,是记忆中完整且美丽的妈妈。

“妈妈...呜...妈妈!”

王漫再也控制不住,她猛的扑向满脸疑惑的妈妈。妈妈见她哭得止不住,焦急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好半天,才安抚住了王漫,王漫也用做了噩梦的理由搪塞了母亲的问题。

王漫走去了厕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王漫,还是十五岁的少女样子,脸色没有因营养不良而苍白蜡黄,手脚没有因病痛布满伤痕,头发乌黑浓密,眼睛明亮有神,盛满无尽的希望和幸福。

王漫确定了。她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那次车祸发生的前一年,也是她和母亲关系开始恶劣的一年。

而今天,她将迈入高中,迈入将要改变她人生的人们身边。

王漫心乱如麻,她想回到的过去,以及她永远不想再见到的人们,这样的生活,已经摆在眼前,她该怎么做?

良久,妈妈都开始焦急地催促,王漫回应了一声,抬起头来,心中已有决断。

既然一切重来,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她便要,逆转自己的人生!

进入教室,三三两两的学生成群结伴。王漫记得,初中毕业后,她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这所高中,作为极少部分的异地学生,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而班上的同学很多都是校友朋友,而彼时还是少年的混在其中的他们,见到陌生的清秀的王漫,兴起想搞一个恶作剧,从此慢慢演变成一场灾难,一场对于王漫的灭顶之灾。

“嘿,同学,可以借我一支笔吗?”

来了。王漫心中默念着。她看向来借笔的少年,白皙皮肤,高高个子,虽算不上英俊但还算清秀,这个开启王漫噩梦生活的导火索。王漫悄悄攥紧了手,她用余光撇到,教室角落,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窃窃私语,并向少年打着眼色。

“给你,同学。”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余子文!”

“你好,我叫王漫。”

......

王漫满脸笑容,眼带羞涩地回答了余子文的一个个问题,当他挥手离开时也挥手告别,她假装低下头擦脸,余光却注视着余子文挤回了角落的小团体中。

好似淤泥入塘。

一切和记忆中的一样,开学考后,王漫夺得了第一,在一个满是尖子生的班级里,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一个,老师也在讲卷时不停地拿王漫和其他同学做比较,语中言辞恨铁不成钢。王漫知晓,这将会引发同学的嫉妒和叛逆,平常已经稳定的排名,突然空降一个不认识的学生,往日习惯的局面,突然发生改变,会激起一部分人的关注,这其实很正常,再次适应自己追赶就行了,但是不正常的是,有人在其中搅动风云,激起了团体中众人的恶意,将小小的事件逐渐变成了足以毁掉人一生的大事。王漫默默算着日子,她望着黑板上的讲题,有了自己的主意。

既然重来一次,便要全力以赴,不能因为还未到来的事情就选择隐忍,每一次成绩,都关系到今后的无数选择和被选择,她将拼尽全力,为自己和母亲挣那一个可能!

月考后,余子文邀请王漫聚餐。

这一个月中,王漫先后认识了团体中的几个学生,都是熟悉面孔。文伊,个子很高挑的女生,很活泼,平日里最喜欢和男生戏乐,认为女生矫情男生豪爽,很容易被人影响驱使。周豪,喜欢运动,全身晒得几乎成棕红色,朋友很多,暧昧的女朋友更多,是尖子生中罕见的浪子,家里也很有钱,据说给学校捐了不少。许姿兰,皮肤很白,在明文规定不允许化妆烫头涂甲的学校,她凭着尖子班的偏爱,每天都打扮得很漂亮,虽然长得只能算是清秀,但很自信张扬,据说喜欢周豪的一个隔壁学校的富家子朋友,周豪经常拿此把许姿兰惹得面红耳赤。

余子文算是这个四人团体中的一个交际花,王漫从前就意识到,周豪才是这个团体中的核心。余子文交涉,许姿兰吸引,文伊留住,周豪作壁上观,把控局势。这个团体似乎结交甚广,但实际上宛如铜墙铁壁,从不为以外的人真正打开。王漫知道,这次被邀请的聚会,十分重要,未来,这些对她而言宛如恶魔的人们,也许会过上很好的人生,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只是年幼时开的一个玩笑,一个恶作剧,但对于王漫来说,就是一整个人生的噩梦,若是放弃挣扎沉溺其中,最后只会独留她一人又重蹈覆辙。

她要改变!她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也没有资源,但她会拼命,让自己脱身,和妈妈过上她们自由的幸福的人生。

是夜,聚会上。

来的人很多,各个学校的都有,人们聚集在周豪家的别墅里。王漫凭着邀请进了别墅,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以前,她很感到惊慌失措,加上家里并不算富裕,在直面了富豪生活后便感到羡慕和无地自容,于是一个人在大厅角落里尴尬地站着,连餐桌上的食物都不敢拿,而这时四人组将她带离了那里,宛如天神降落,王漫知道,他们肯定是早早居高临下地观望,在她最局促不安的时候带她离开,在那时挣足了王漫的信任,以至于最后知晓了他们所做的事,王漫更多的还是不解和悲伤。

王漫跟着四人组上楼,楼上的会客厅里,学生们玩着游戏,跳舞机,投影屏等等装备齐全,没有多少人,应该都是四人组比较亲密的朋友。

见四人组带了个女生上来,几个男生在那里拍着手起哄,周豪笑骂了几声,他们也识趣地止住了。

“王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哥们李天修,老李,这是王漫,我们班上的No.1!”

王漫和李天修握了手,王漫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李天修,她曾经的男朋友,他有着英俊的面容,而王漫只能算得上端正可爱,王漫曾经自惭形秽,认为李天修能看得上自己是自降身段,她曾经对他言听计从,每日战战兢兢,对待他不像对待男朋友,反而像对待一个上司老板。而她在那时没能意识到,自己的卑微,才是让别人随意践踏,看不起的理由。面貌有好坏,生命却无贵贱,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她也许得不到外貌优势上的愉悦,但她的努力,她拼搏的样子,已足以让自己的灵魂熠熠生辉。

接下来的聚会上,和记忆中的一样,李天修语带欣赏地撩拨,他比王漫众人大几岁,听说是曾经休了几年学出去环球旅游。李天修熟练老道的话语若用做对付没有经验的小姑娘,即使做不到百试百灵,也足以勾动春心,令人羞涩产生对他的向往,这都是王漫曾经的经历。这次,她也装作害羞,却极少回应李天修,她知道这里的监控能记录下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她背对着监控,但面容娇羞可爱,引得人只想继续往下说,从前她磕磕绊绊,每句都一一回应,她的本意只是不让对方的话头落空,尊重他,而这些回应都成了几天后在学校中发酵的撩拨男生流言的铁证。这次,王漫巧妙地挡住了脸,若要证明是她本人,必得放出完整监控,而那么多人在,清晰的被邀请的画面会使流言不攻自破,而截取以被曲解的片段,女孩极少回应,脸又无法被证明。这一次,王漫的人生终于开始迎来与前世崭新的不同。

值得一提的是,王漫在应付李天修的时候,观察到,文伊在和男生起哄,余子文和周豪便玩游戏便灌着酒,偶尔分出眼神看看王漫这边,然后暧昧地挤眉弄眼,而许姿兰一反常态,很是安静,目光一直紧盯着王漫和李天修,面色阴晴不定,几个学生邀请她去玩跳舞机都拒绝了,于是,她那片就空出了一片沉默。

为什么许姿兰会这样?王漫暗暗想着,她将一切已知的线索整合,渐渐得出了一个震惊的结论。

那个许姿兰喜欢的别校学生,也许就是李天修!

是了,是这样的!从前,自聚会后,流言传出,老师也因为流言找了她好多次,可老师就是不相信王漫的话,还将流言告诉了母亲。妈妈一开始不相信,也询问过王漫,可王漫那时候被流言搞得焦头烂额,宛如一个炸药桶,被妈妈的询问点燃,只一味地觉得妈妈在怀疑她,将所有在学校里的烦躁和气愤发泄在了妈妈身上,爆发过多次争吵,也是自此,王漫和妈妈开始了很长的冷战,这件事也成了一个结,无数次阻拦了王漫和母亲的握手言和,也令妈妈开始忧郁烦恼,茶饭不思,频做噩梦,使那一撞,将她们天人永隔。而许姿兰,也在聚会后开始对王漫频频使绊子,偷扔笔记,水杯里吐口水,冷嘲热讽,这些事原先王漫也不知情,基本上都是之后跌落谷底时被许姿兰一众落井下石时披露的。那时,王漫曾声嘶力竭地质问着许姿兰,她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恨她,许姿兰只说像王漫这样的人,什么都不该拥有,什么都不配拥有。现在想来,也许指的就是与李天修成为男女朋友的事情。

而与李天修交往的事情也很能理解,当时在聚会上,李天修原本是因周豪想的一个恶作剧找上的王漫,也是周豪传出的流言,李天修也对王漫没什么兴趣,可见到王漫本人后,他突然觉得恶作剧不够有趣,让受害者爱上伤害者,这样离奇的故事才算精彩。于是,聚会上,李天修和王漫交换了联系方式,流言发酵后,王漫在校内没人相信,在家里又和母亲冷战,憋在心头,李天修主动找上王漫,告诉她可以倾诉,这一来二去,王漫对李天修就充满了依赖,李天修提出交往后也仅是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完全没考虑也并不知晓,因外貌还有滥情的个性拥有不少拥泵和暧昧对象的李天修,将她推上了更高的风口浪尖。

聚会后,也有流言传出,但是传出的片段,女生背对着镜头,甚少回应,也没有多余的举动,即使流言说得有声有色,但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相信。尤其是,老师听闻流言后唤王漫去办公室,王漫言辞恳切,表情疑惑不解,老师相信了并及时止住澄清了流言,不管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怎么加大投入,王漫依旧稳住了自己的名声。

晚上回家,王漫主动跟妈妈提起了这件事。

“妈妈,我被邀请去参加的那个聚会,聚会上有个帅气的男生找我说话,我没怎么回应,但之后就有人传我们的绯闻,我解释了好久,还有视频,到底怎么回事啊?”

妈妈听后,思索良久,面色变得严肃沉重。

“漫漫,给妈妈说这件事很正确,我直白的跟你解释,是有坏人要伤害你,你给妈妈说说,你最近有没有跟同学发生过矛盾,有没有人给你使绊子?”

王漫装作懵懂地说。

“没有啊,我还认识了一些朋友呢!那个周豪,就是他邀请我去他家聚会的,我在角落里站了好久,我都想出去了,还是周豪,余子文,文伊,许姿兰来帮的我,带我上楼了,也是他们介绍我给李子修的呢!就是许姿兰有点怪怪的,不怎么讲话了,她应该是身体不太舒服吧...我竟然没有问问她,唉,我下次一定不会忘,她是我的好朋友呢……”

妈妈表情更加严肃了,她从王漫的话中大概猜到了什么。也许是担心王漫年纪小怕告诉她实情后她将一切表现在脸上,于是妈妈只是让王漫远离四人组和李子修,并且,妈妈踌躇了一下,告诉王漫可以多找一些同学将刚刚说给妈妈听的话传播出去,王漫知道为什么,但她还是装作不知问妈妈为什么,妈妈只是疼爱地摸着王漫的头,告诉她也可以不说,只是远离那些同学就行。回了房间,王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用被子蒙住了头,小声地哭泣。守护孩子的童真和保护她不受伤害有时难以两全,告诉王漫一切,便相当于向王漫展示社会黑暗的一角,没有母亲会不愿意再多守护孩子,哪怕多一点时间。让孩子暗示同学这些腌臢事,等孩子长成足以明白这些的大人的时候,该怎么想呢,会觉得母亲复杂冰冷充满算计吗?这也许就是妈妈的顾虑,拳拳爱子之心,可见一斑。被窝里,王漫却更下定了决心,母亲守护自己的天真,爱子如此,她要守护妈妈的生命和幸福,她们会更好地奔赴未来!

没有流言的发酵,李子修也没了理由接近王漫,他发了几条信息,王漫回应都十分守礼克制,并且妈妈将一切告诉了学校和老师,这时王漫没有因流言的影响成绩掉落,依旧名列前茅,未来充满希望,学校也比较重视,还提醒王漫将聊天记录等东西保存好,有什么事先来找老师。

王漫很开心,过了这一关,她的人生已经截然不同。她现在和四人组少有交集,并且因为王漫并没有和李子修成为男女朋友,许姿兰对王漫的恶意也少了很多,似乎是觉得道不同,他们与王漫也不相为谋,未来也许就这样疏远,变成陌生人。但摆在王漫面前的还有一个阻碍。

那便是那场车祸。

车祸发生在王漫刚满十七岁的时候,妈妈上街去给王漫买蛋糕,那时,王漫和妈妈的关系已经很疏远,她们经常冷战,或者发生争吵,从前亲密无间的母女,现在冷硬得像往两人中间隔了一堵砖墙,但妈妈还是上街给王漫买了蛋糕,还买了一些菜准备煮一顿大餐。这就是王漫的妈妈,不管王漫当初如何叛逆冷漠,妈妈依然爱她,依然记得王漫的生日。而妈妈那时精神已经不济,过马路时一个醉汉驾着车将她撞飞,自己也连人带车冲出了马路,冲进了路旁的水沟,那一场车祸,带走了王漫的妈妈。而之后,王漫孤身一人为妈妈办理后事,那个醉汉家有两个孩子,全家野蛮无理,拒绝支付赔偿,还上王漫家大吵大闹,仗着王漫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各种话都说得出口,还去王漫的学校闹事,原本王漫因为拿不到赔偿款支付不起学费已经申请了救助,因为那家人的搅合,学校认为王漫会抹黑学校形象,四人组再搅动一下风云,周豪向家里说王漫如何如何为人,如何如何影响了他们的学习,于是家里一出面,更是使王漫的人生被踩入谷底。

王漫知道醉汉的车牌号,她每日夜里都会看见这串车牌号和醉汉破烂的脸,也记得,也和她死时一样的一个雨天,记得,夜里比任何一天都要黑,都要冷。

那天终于到了,妈妈如今很精神,每天都乐呵呵的,王漫想过用何种方法阻止事情的发生,最后,她和妈妈一起出了门。妈妈买蛋糕时,王漫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是警察叔叔吗?我刚刚看见了一个醉醺醺的叔叔上了驾驶位,我担心他出事,车牌号是XX,在XX大道蛋糕店附近......”

蛋糕买到,王漫拉着疑惑不解的妈妈坐在了店里的沙发上。她们吃着蛋糕,王漫听见远方,警笛声传来,闭上眼,在妈妈和店员姐姐的生日歌声中许下了心愿。

今天,也是妈妈的生日,未来,希望我和妈妈不惧任何风雨,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王漫的人生,从此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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