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条件很不好,一家四口住在爸爸工厂分配的小套间里,就二十来平方,现在想想,其实条件还蛮辛苦的,只是那时候还小,成天只期待着坐在妈妈自行车后面回家,期待着电视里的雪花点快点消失然后出现我最爱的动画片。
我在爸爸工厂分配的套间里住了十二年,搬过一次家,不过也是从工厂的一栋楼搬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栋楼而已。 最初的印象是住在二楼(一共两层,有天台),旁边住的住着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女孩,叫做翠玉,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很喜欢我的家,很小很简单,但是很温馨很干净。闭上眼,依旧仿佛置身于那个家中。从家里打开门,可以看到从天台上垂下来的植物,不知道什么季节还会开出黄色的花,时常还有小鸟穿梭其中。那时候爸爸有部老步枪,他和一个叔叔两个人常常在花开的时候拿着步枪在家门口打小鸟,不过好在,他们一只小鸟都没有打中过。
楼上很干净,楼下养满了鸡鸭,到处是鸡粪鸭粪。我们那栋居民楼前面还有一个巨大的水塔,水塔后面总是很凉爽,即使在酷夏,水塔后的阴影也总是比现在的空调房惬意。水塔旁边有一个楼梯,通往天台,每到夏天,家家户户都会煮一些黄豆,黄豆是没剥的,连着枝干一起拿去煮,煮的时候应该有放盐,吃上去咸咸的。邻居们每到晚上都会默契地拿着一大把黄豆和各自的小凳子,到天台上边吃黄豆,边乘凉聊天,一天的疲惫似乎就能随着这清凉的夏风和孩子们追逐打闹声消失不见。
天台上风总是很大。有一年,爸爸用塑料纸和几根小细棍做了一个简单的风筝,四边形,后面还有两条尾巴。那时候我很惧怕爸爸,但还是兴致勃勃地跟着爸爸到天台上放风筝。那天,爸爸好像一天都没有凶我。天台不是很大,跑不起来,我已经不记得是怎样将风筝放飞起来的了,直记得后来,趁着一阵大风,爸爸一直放线,风筝飞得好高好高,只剩下一个黑点。当我正仰着头眯着眼睛看风筝的时候,爸爸突然大喊一声,我愣了一下,回头看向爸爸,爸爸一脸灿烂地笑着,露出了不止八颗那被烟熏得黄黑的牙齿,孩子一样地欢快地对我说,“线突然没了,好在我反应快,把线抓住了。”一边说,还一边做着滑稽的动作。那一天,是少有的我不怎么惧怕爸爸的时光。对于和父母一直不是很亲密的我,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
八岁的时候我们搬到了另一个两百米以外的居民楼里,这次我们住在一楼,开门就能看到满地鸡粪鸭粪,出门时常跟踩地雷一样。充足的鸡粪鸭粪养育了门口的好几颗参天大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长到比我们这三层的小楼还高。
在这里,我又度过了四个春夏秋冬,那个工厂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偏僻落后,却将我与嘈杂的世界隔绝开来,一直觉得,搬离工厂后,我才来到现实世界,才开始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