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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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祝是谁?事实上我并不是很记得。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早上,我在朦胧中听到家中已经许久不曾用过的电话响了起来,起初我还以为是在梦中,然而电话铃声不依不饶地响了许久,我终于确认,它真的还是能用的。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看手机,不过是早上九点多一刻钟的样子,穿上拖鞋,睡眼朦胧的我摸索着去接电话。

电话接起来,却是一阵寂静无声,我皱眉,又喂了一声,带着浓浓的睡意,脑子里却在想,到底是谁,还在用这样古老的玩意儿联系,又是谁,在这样的清晨好眠时分,打来这一个扰我清梦的电话。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我是老祝,祝福生。”

我听的一脸的懵,虽然我不是十分熟悉家中的电话亲戚,但我委实不记得自家亲戚中有祝姓人家,于是我只好客气地问道,

“请问您找哪位?”

“是唐为民家吗?我是老唐的老友。”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唐为民是爷爷的大名,然而爷爷故去一载有余,此时他的老友打来这个电话,那他是不是知道爷爷已经不在了呢?如果知道,他又为什么要来这个电话?如果不知道,我又该如何告知对方这个不是很好的消息呢?一时间思绪烦乱,我竟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只好先自报家门,

“嗯,是的,这里是唐为民家,我是他的孙女。”

“哦,小唐啊,是这样的,自从上次你爷爷辞世之后,我就没有来看望过你奶奶,你奶奶最近身体可好?今日天气正好,我想着来你家看望一下她,你看是不是方便啊?”

我听到这里,心中又咯噔一下,他说他是爷爷故友,想必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说要来看望奶奶,又特意来这一个电话,这样的客气有礼,我有些惊讶。

“方便的方便的,祝爷爷您能来是我家的荣幸,我奶奶必定也是万分欢迎的,谢谢您还记挂着她老人家。”

“好的,那小唐,我差不多十一点左右到你家,你看方便吗?”

“方便的,那我们就在家等您来。”

“好,我会准时来。”

说完这些,对方便挂断了电话,我听着听筒中传来的嘟嘟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大概是刚刚醒来的缘故,脑子终归反应有些慢。

安静下来,记忆渐渐回笼,爷爷确实有一位故友姓祝,早年也曾来过家中,彼时我尚且年幼,如今想来,对这位老祝的记忆着实不深。只记得他仿佛比爷爷小了几岁,那时已经不住在这个小镇,搬到市里去了。如今要过来,恐怕也得从市区过来。至于其他,我是真的不大知道了。于是我放下电话,下楼去找奶奶。

我把电话的内容告诉了父亲和奶奶,奶奶放下手中的活,同我一样,也是愣了一会,然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哦,是那个疯子啊。”

听到这个,我更加惊讶了,我原本惊讶于爷爷故去一载有余,他的老友还能够记得并且前来看望他的遗孀这件事。奶奶的反应,却让我更加地不理解,这样评价一位在我看来有如此赤子之心的故友,好像不是很礼貌吧。

我像奶奶提出了我的疑问,奶奶又笑了,然后开始同我讲古,

“你爷爷和老祝,确实是老早的朋友了。方面你爷爷十几岁,从这里逃难如上海的时候,在船上认识了老祝。你爷爷是穷人家的孩子,老祝却不是,他家里条件挺好,去上海也不是逃难,是去学习的。一来二去,同乡情谊越来越深厚。以至于,后来在你爷爷尚且落魄的时候,几次来回海宁探亲的船票都是老祝付的钱。老祝这个人吧,确实是个疯子,对人好总是掏心掏肺,不求回报的,这是你爷爷以前对他的评价。后来啊,老祝家落寞了,他的妻子同他离了婚,他带着两个儿子,女儿归了他妻子。你爷爷这个时候日子好过一点了,想要帮助他,他却拒绝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是很记得了,只不过,你爷爷在时,老祝每年总要来看看他。”

奶奶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却是很温和,虽然说着老祝是个疯子,我却能感受到奶奶对于这个爷爷昔日好友的到来的期待。其实我此刻内心的惊讶更盛,我以为,能够在爷爷故去一载有余的时间里记得来看望他的遗孀的老友,要么就是同爷爷是从小长大的情谊,要么就是曾经受过爷爷不小的恩惠(爷爷生前喜欢助人为乐),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位老祝,却并不在这两类人之中,反而应该说,爷爷曾受过他的不少帮助。这样的人,确实是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吧,我替爷爷开心,因为除了亲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那个人,是他曾经的老友,带着缅怀他的心情要来看望他的妻子,我也替奶奶开心,在有生之年,能够再见老祝,见到这个同她已经故去的丈夫关系颇好的老友,这种欣慰,是我们这些亲人所不能给予她的一种安慰吧。

然而最终,我也未曾再见老祝,因为一些事情,我不得不出门,父亲和奶奶在家中招待这位爷爷的故友,等我回家时,他已离开。我虽未曾同他碰面,却感动于他的赤子之心。

老祝,我代老唐谢谢你~想必他在天堂,也会感念你的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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