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世不恭的女人
一、坠入爱河
在林淑娟的婚礼上,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他们当中有演员、画家、音乐家和诗人,都是些清高自负、多少有点名气的人。 他们热情地向林淑娟表示祝贺。
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像林淑娟这样年轻漂亮、才华出众的女人,竟会嫁给一个默默无闻的医师王君儒。
一个英俊的画家陈秋雁说:“她配上那亚麻色的头发和结婚礼服,很像是一棵开满娇嫩白花的樱桃树。” 她兴奋地挽住他的胳膊,讲起她和王君儒相爱的经过……
林淑娟的父亲和王君儒在台北荣民总医院里共事。王君儒是个颇有抱负,为人忠厚的青年医师,在她父亲重病期间,几天几夜守候在床边。这种真诚的关心和自我牺牲精神,使她倾倒。
父亲死后,王君儒经常去看望她,并且像亲人一样安慰她。他们不由自主地掉进了爱河。
不久,在一个晴朗的傍晚,王君儒向她求婚。
她相信离奇的命运,答应了他的要求……
林淑娟说完,朝丈夫喊道:“君儒,过来!把你那诚实的手伸给陈秋雁,交个朋友吧。”王君儒微笑着走过来。
婚后,他们生活得很甜蜜。婚房布置得华丽而富有艺术性。人们都认为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小窝。
林淑娟爱王君儒,甚至在吃饭时,常常跳起来,使劲地抱住他的头,不停地用嘴亲吻着他的脸颊。
二、追逐虚荣和名利
王君儒还是那样孜孜不倦地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他每天上午到医院给病人看病,下午又到另一家医院去解剖死去的病人,查明死因。晚上回家后,伏在灯下写资料,经常干到深夜。
林淑娟的生活却很悠闲自得。上午11点钟起床后,不是弹钢琴,就是画点油画。然后她就坐着车子出去,到她的朋友那里,唱歌、画油画,看戏或是参加业余演出,很晚才回家。
他们的收入不多,只够过日子。
林淑娟为了引人注目,经常去女裁缝那儿,用一些旧衣服、零头边角做出合适的新装。
她如饥似渴地结交名流。每当她穿着时髦的服装,到朋友家中唱歌、绘画、弹钢琴时,人们总是异口同声地预言,凭她的才能,不久就会有惊人的成就。 这一切,使她的精神得到极大的安慰。
每到周三,她就在家里举办晚会。在座的没有女人,因为林淑娟认为,女人中除了女演员和女裁缝,其他的都乏味、庸俗。
女主人和客人们在晚会上,不打牌,也不跳舞,而是谈论各种艺术。
此时,王君儒是不是在客厅里,谁也没有留心。
不过,每到11.30分,通往饭厅的门就打开了。“诸位先生,请吃点东西吧。”王君儒带着 笑容招呼着客人们。
饭桌上总是摆着一盘肉圆、一盘炸鸡和一碗鱼丸汤,沙丁鱼、奶酪、鱼子酱、菌子、金色 三麦和两瓶红葡萄酒。
客人们一边吃,一边快活地说笑。
林淑娟对丈夫热情地招待她的客人感激万分。她当着众人喊道:“我亲爱的管家,你真是太 有魅力了!先生们,你看,他的脸像孟加拉国的花斑虎,可是他的神情却可爱、善良得跟麋鹿一样。”
客人们对王君儒的盛情招待,感到满意,认为他的确是个挺好的人。
可是不久后,这些名流、艺术家们就只顾谈论他们的戏剧、音乐、绘画……
王君儒又重新被忘记了。
下午四五点钟吃饭时,林淑娟责备王君儒说:“你对艺术一点兴趣也没有,您否定了音乐和绘画。”
王君儒温和地说:“我专心研究自然科学和医学,实在没有工夫对艺术产生兴趣。”
林淑娟说:“要知道,那可是很糟糕的!”
王君儒说:“你的朋友不了解自然科学和医学,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指责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虽然我不了解他们,但我对这门学科并未否定。”
王君儒望着妻子,解释说:“各人有各人的志向,你们爱好艺术,可以相互交流,我爱好科学,需要潜心钻研,各自进步,互不干扰,这不是更好吗?”林淑娟不以为然地离开了自己的丈夫王君儒。
王君儒在新婚半个月后,在医院不幸传染到丹毒,卧床不起已经六天了。
由于治病的需要,还不得不把他那美丽的黑头发剃光。
林淑娟守在他的身旁,哀伤地哭着,直到王君儒病愈出院。
三、红杏出墙
林淑娟爱自己的丈夫,可是更崇拜名人。
结婚以后,陈秋雁差不多每天都来找她。
林淑娟把自己的油画拿给他看,听着他那侃侃而谈的样子,更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春天到了,画坛团体的旅行生活开始了。林淑娟以这一团体不可缺少的一员参加了旅行。
她带着早就准备好的旅行服装,颜料、画笔、画布、调色板,和陈秋雁等人一起来到了远处的一座假日山庄。 林淑娟和画家们来到这里,每日散步、绘画、消遣。
此时,她早已把王君儒忘了。可是,王君儒却十分挂念她。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中午,王君儒带着妻子喜欢吃的面包、鱼子酱,奶酪和糖果,来到假日山庄。
一路上,他虽然觉得又饿又累,可是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妻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老女仆告诉王君儒,林淑娟不在山庄。
王君儒耐心地等候着,一个演员模样的 人,给他斟了一杯茶,他怕把吃饭的胃口弄坏,没有喝。
不一会儿,门“砰”地一响,林淑娟从外边跑进房间来。她一眼看见了丈夫王君儒,快活地喊道:“为什么你这么久才来?见到你,我真高兴!”
王君儒温柔地说:“我老是忙,好容易有点空,不知怎么火车时刻又老是变动。”
她立刻投入丈夫的怀抱,撒娇地说:“你来得太巧了,你简直我的救星了。”
林淑娟说,她受邀出席一场婚礼,可这里没有像样的衣服,只好求助丈夫帮她回家去取。
王君儒说:“好吧,明天我就去取。”
她心急如火地说:“明天怎么行?亲爱的,务必要今天去才行!”
王君儒赶紧喝下一杯茶,拿了一块面包,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 林淑娟依依不舍,可是婚礼是必须要去参加的。她含着眼泪为丈夫送行。
艺术家们的生活丰富多彩。七月,他们到七星潭景区去旅行。在一个平静的月夜,林淑娟和陈秋雁站在轮船的甲板上,欣赏着美丽的河岸。
陈秋雁深情地望着林淑娟,向她诉说着自己生活的空虚和乏味。
在这美丽的月夜,他俩探索着人间高尚、永恒、幸福的话题……
她静听着陈秋雁充满热情的话语,感到和他在一起心中格外温暖,似乎看见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受到人们的爱戴和称赞。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她打了个冷战。陈秋雁给她披上自己的风衣。
陈秋雁靠近她,呼吸的热气吹到了她的脸上。
他突然说:“我发疯地爱您!只要您对我说一个‘不’字,我就活不下去了!”
林淑娟茫然无措,紧张极了。
然而,还没等她清醒过来,陈秋雁已经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说:“多么美妙的夜晚……”
不久后,陈秋雁坐在凳子上,用爱慕和感激的目光望着她,然后懒洋洋地说:“我累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九月。
有一天,天气阴沉,下起了小雨,喝早茶的时候,陈秋雁当着林淑娟的面,无缘无故地拿起一把小刀,划破了他的一张最好的画稿。
此时,林淑娟正在想着婚后那自在有趣的日子和舒适的家庭。
自从她外出旅行以来,王君儒每月都按时给她汇款,而且时常来信稚气而哀伤地求她赶快回家。
“天呐,”陈秋雁唉声叹气,“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太阳呀?没有太阳,我简直没法接着画那幅阳光普照的风景画了!”
“可是你有一张画稿画的是阴云的天空,现在不妨把它画完啊。”林淑娟说。
陈秋雁带着训斥的口吻,冲着她说:“哼!我不是傻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林淑娟感到他变了,变得那样不通人情。
她走到火炉那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我知道,您已经厌倦了,可这件事别人早就知道了。”陈秋雁愤愤地离开了。 剩下林淑娟一个人,她躺在床上哭着,痛苦地回味着她和陈秋雁短暂而浪漫的生活。但她摆脱不了对陈秋雁的眷恋之情,还要继续爱他。
傍晚,陈秋雁回来了。她过去要给他梳头,被他推开了。
她感到受到侮辱,喃喃地说:“我今天要走了。”
陈秋雁说:“不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两天后,林淑娟回到了家中。
她兴奋地跑进了饭厅,正准备吃饭的王君儒跑过来,亲热地说:“想家了吧?”
本想将一切瞒住丈夫,可是看见他那欢畅、幸福的微笑和那亮晶晶的眼睛,就觉得欺骗他是多么卑鄙,她不知不觉地在丈夫面前跪下来。
王君儒不知所措,急忙问她:“怎么啦?”恐惧和羞耻使她不敢说出实话来。
王君儒扶她坐在桌边,亲切地说:“吃炸鸡腿吧,你饿了,小宝贝。”
但是,时隔不久,林淑娟就把王君儒忘在脑后。
又开始追逐名流, 不是看戏,就是筹备联欢晚会,到女演员、女裁缝家去。照例每天很晚才回家。
王君儒渐渐地对她和陈秋雁的暧昧关系有所察觉,见到她再也不愉快地微笑了。
为避免跟她单独在一起,常常带着同事马一帆一起回家吃饭。
他和马一帆还边吃边谈,研讨着近来在医院里遇到的许多病例。
而林淑娟却好像从他们谈论医学当中,得到了一个沉默、不必撒谎的机会。
饭后,他们一起在钢琴那儿坐下来。
王君儒叹气地说:“唉,老兄!弹个忧郁的曲子吧。”
马一帆一边弹琴,一边唱着:“指给我看啊,有什么地方,台湾农民不呻吟…”
内心的创伤,使林淑娟的状态很不好。她失去了陈秋雁,现在又快要失去王君儒。
当她听说陈秋雁正为画展准备一幅惊人的画稿时,她盘算了一阵,便来到陈秋雁的画室。
她站在那幅画前,轻轻地说:“以前你从来没有画出过这样的画呀……”
她渴望陈秋雁继续爱她,怜悯她这个可怜而不幸的女人。
可是他却仍旧是冷冰冰的,对她不理不睬。
四、惨遭愚弄。
有一天,陈秋雁来到林淑娟家中。吃饭时虽然有王君儒在坐,俩人并不顾忌,经常碰杯,连马一帆也看得明明白白。
刚吃完饭,陈秋雁匆匆要走,她拦住他,问道:“您上哪儿去?”
他顺口说出一个他俩都认得的女人的名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嫉妒、烦恼、委屈、羞耻一齐涌上林淑娟的心头。她跑回寝室,呜呜大哭起来。
王君儒只好丢下马一帆进屋安慰道:“这是何苦呢?这种事千万不要声张出去。”
林淑娟根本听不进去,她要到那个女人家里去找陈秋雁。
“要知道已经过去的事是不能挽回的。”王君儒劝她说。
紧接着,又和去年一样,开始每周三举行晚会,时钟指向11.30分,通往饭厅的门就开了,还是王君儒站在门口,面带笑容地邀请客人们。林淑娟对丈夫的忠厚深有感触。
不论是见到陈秋雁,还是遇到那些知道她跟陈秋雁关系的画家,她一谈起王君儒就说:“他用宽宏大量压迫我。”
王君儒却比以前睡得更晚了。他在书房里默默不语地伏在桌子上写资料,夜间三点钟才上床休息。
一天傍晚,林淑娟正准备出去看戏,王君儒面带喜色地说:“医院刚才宣读了我的学术论文,他们很可能给我病理学总论的讲师资格。”
他在镜子里瞧着妻子的脸,希望妻子同自己一起高兴,一起得意,那他将原谅她,把过去的不愉快都忘掉。 而林淑娟怕误了看戏,一声不吭地走了。
紧张而疲劳的工作,使王君儒病倒了。他头疼得很厉害,早晨没喝茶,也没去医院,一直躺在书房里。
可林淑娟却以请画家看她的静物写生画为由,照例去找陈秋雁。
当天,她没按门铃就径直走进陈秋雁的画室。忽然, 见一个人影闪进屋内,衣襟的沙沙声,露出来的棕色短裙,她确信在那幅画后躲着一个女人。
林淑娟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又害羞又心酸,用细微的声音怯生生地说:“我带给您一幅画稿,一幅静物写生。”
陈秋雁拉着她走进另一间房间看她的画稿,然后,陈秋雁漫不经心地说:“当然,这幅画不错,不过您怎么画不腻?你本来就不能做画家,你是音乐家。”说完转身离开了她。
五、失去丈夫,悔之已晚
林淑娟也飞快地跑出画室。回到家中,她连夜给陈秋雁写了一封充满个人尊严的信,并且告诉他,开春以后,她要和丈夫一起到新北市去,从头开始新的生活。
书房里突然传来了王君儒的说话声:“你不要到我书房里来,前天我在医院里感染了白喉,你快去请马一帆医生来。”她惊呆了。
第二天,她想去书房看望王君儒,被马一帆医生拦住了,他说:“君儒得的是传染病,他为了研究白喉,用嘴含吸管吸一个患白喉男孩的薄膜……现在他病得很重。”
听到丈夫病重的消息,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感情,痛哭流涕。猛然间,她想起自己生活中的一切;无聊的空想,娇生惯养,已经从头到脚把自己的灵魂弄脏,特别是和陈秋雁,她觉得王君儒的病因不只是白喉的传染,还有自己的罪过。
和马一帆一起吃午饭时,她什么也吃不下,她暗自祷告,向上帝发誓:“希望王君儒转危为安,待丈夫病好后,一定要做他的忠实的好妻子。”
可是,马医生告诉她,王君儒的心脏受到损害,跳得已经不正常了。
她惶恐地走回寝室,合衣躺在床上,疲倦地睡着了。
她梦见整个房间装着一块大磁铁,只要能把磁铁搬出去,大家就轻松愉快了。
醒来后,她才发现那不是磁铁,而是缠着王君儒的病魔。
午夜三点钟,马一帆匆匆走进她的寝室,流着眼泪告诉她,王君儒去世了。
林淑娟浑身发冷,觉得一切都完了。
马一帆医生控制不住自己对王君儒的感情,连哭带诉地说:“他把自己的全部心血献给人类医学事业。像这样的科学家,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说完他怒视着林淑娟,指着满桌的晚会用品,气愤地骂道:“这么年轻的科学家,未来的教授,却不得不业余行医,晚上为别人翻译,为的是多挣钱来供你消遣”
林淑娟像犯罪一样地听着马医生对自己的谴责。
此时她才明白,王君儒才真正算得上伟大的人,她错过了机会,失去了幸福。
林淑娟冲出寝室,扑在王君儒身上。她痛苦地呼喊着:“王君儒,王君儒啊!我敬爱的丈夫!…”
她的声音苍白无力,她永远也听不到丈夫的回答了………
发布于:2023-2-16-1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