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包头龙龙表哥也要回来的消息,我对青青表哥儿子的这场婚宴,期盼已久。
婚宴这天,我驱车前往,虽然山阴是我的家乡,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但是县城日新月异的变化还是让我找不着北。打电话询问姐姐,姐姐给我发了定位,又说下楼接我。
远远地看见穿着素色旗袍的姐姐在酒店门前的空地处张望,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世界仿佛只剩下‘亲人’二字,立在眼前。
我是来得有点迟了,姐姐带我匆匆上楼,刚到宴会厅门口,胳膊就被人猛地拽住,紧接着整个人被裹进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二了,你咋才来!”三姑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点嗔怪,手却把我抱得更紧,“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我拍着三姑的背,刚要开口,手又被另一双温热的手攥住。“二表姐,从这边走。”是表妹,她的指尖带着点凉,却攥得结实,“孩子咋没来?”“走的时候突然说不想来了,所以我耽搁了些时间。”我回握住她,目光越过人群,看见包头表哥正从一张桌前站起来,远远地冲我招手,手边的椅子被他轻轻拉开。
我随着姐姐在斑斓的霓虹灯里穿行,来到桌前坐在龙龙表哥为我拉开的椅子上,和我同龄的表嫂挨着我,便开始趴在我耳边和我窃窃私语。与表哥表搜见面不多,却是我生命中最为感动的人,我病重期间,两次都是很少谋面的表哥表搜陪我寻医问药。所以,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见见他们,因为一直有一股暖流在心间流淌。
新人进场了,作为声乐系毕业的新郎唱着抒情的歌曲缓缓入场,他西装革履,帅气逼人,手捧一束玫瑰花,深情地演唱着情歌,款款走在婚宴厅的T台上,大门打开的一刻新娘一袭白色婚礼服,跳着优雅的舞步迎向新郎。
作为舞蹈系毕业的他她舞步轻盈而优美,一对璧人从校园情侣,走向婚姻,从艺术殿堂走向婚姻。多么完美的爱情,这也是我向往的爱情。
礼毕,一桌亲人开始互相问候,多年不见的亲人在这样的场合下才有机会相聚。
姑姑这边的亲人不多,大约就我们一桌,母亲、哥哥、 三姑,表妹以及她的两个孩子,包头的表哥表嫂 ,我的姐姐姐夫,天南地北聚在一起, 互相夹菜,寒暄,举杯。但碍于音乐声太大,我们的聊天总是被无奈地打断。
这时,我的脖子又被环绕住了,“二海燕,咋来得这么迟,孩子呢?”扭头看是表姐,这个环住我脖子的动作瞬间把我拉回到童年。
“走,表姐带你摘果子去。”她环着我的脖子,和我出门,站在三姑院子里的那颗红果子树下。
那时也是金秋十月,满树的红果子在太阳下发着炫目的红光。一对小姐妹眯着双眼,脖搂脖抬头看着满树的红果子,垂涎欲滴。
时光一晃就长大了,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再一晃,就变老了,回头看,昔日扎着羊角辫的表姐已不见。
表姐环着我的脖子,摸着我的头发,说最近还好吧,以后常回来,小姐妹多聚聚。
我说好的好的,慢慢移开身体,曾经亲密的动作此刻却有些生疏。
母亲望着台上,摸着身边的空椅子,轻声哽咽:“你爸爸如果在,我该多开心呀……” 我握住母亲的手,心头一颤,却不再似往年那般,随之坠入无边的怅惘里。时光斗转,那个空位上,何止是父亲?大姑、三姑父、表姐夫、表妹夫都相继离去。
婚宴的喜庆像一层暖光,照见的,却是生命底色的斑驳。生命无常。唯能将眼前这温热的握手、爽朗的笑谈,紧紧拥入怀中。
饭毕,姐姐和龙龙表哥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他们就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姐姐说秘密,一会儿就回来。
想和多年未见面的表哥叙叙旧,于是,我便在一楼的桌子前坐下等他回来,继而,母亲、哥哥、三姑,表嫂都心照不宣地不约而同聚拢来,我们围坐在一起,时光仿佛静止了,安静的一楼大厅只流动着亲情。
不一会儿龙龙表哥和姐姐回来了,他提着一盒鸡蛋和藜麦送给母亲,姐姐挨着我坐下说二姑想吃神池月饼,我和妈妈跑了一上午才找到卖神池月饼的地方,刚领着表哥买了十盒,让二姑吃个饱,也让包头其他表哥表姐尝尝家乡的月饼的味道。
龙龙表哥坐下后, 善谈的他就开始活跃气氛了。他首先夸赞了我书写得好,并且说曾经我和他一起偷西红柿确有此事,你不写还真忘了,你写了我一下想起来小时候去姥姥家和你在西红柿偷吃西红柿的场景。我还写了书评,你写得很质朴,刘震云说用形容词和副词写作的人都是没水平的人,你是有水平的人,我一直知道你是个不简单的人,他竖起了大拇指 。
表哥夸张赞许的表情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他说我还给你的文章朗诵了一段,他低头搜索了一阵,放出来,那纯正的普通话,低沉的音色瞬间在大厅内回荡,我不相信地看着他:“这是你朗诵的?我知道你毛笔字写得好,但不知道你朗诵还这么好?”
表嫂接过话说:“你表哥 ,啥也好,我真佩服他呢,他文章也写得好,他朗诵也好,不止毛笔字好。”
我打趣道:“怪不得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 因为你崇拜我表哥,这是关键。”
表嫂笑了 ,说真的你表哥很有才的,我说二海燕写作,青青写毛笔字,你也要发展一下爱好。
表姐抢着用她一贯的快言快语说这家人都有才。龙龙表哥得意地说那当然,这都是遗传舅舅。
我们又哈哈大笑,瞬间又想起父亲,父亲在,一定会高兴地指点一二。
三姑也抢着说你爸从小就有才,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我啥也不会,啥也不喜欢,就喜欢个新衣服,现在胖得啥也穿不上了,还是喜欢买个新衣服。
姐姐摸摸她身上雅致的旗袍调皮地说:“养女儿像家姑呢, 我也喜欢新衣服。”
表哥插话道;嗯,你二姑87了,除了天天看报纸关心国家大事,和我们讨论大政方针,就是喜欢穿新衣服,在家里自己也得天天换着穿穿,要是说给她买件新衣服吧,她第一句话是我不要,然后马上问:“啥颜色的?”又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我也爱衣服,原来这都是基因里带的。
相聚是欢乐的,亲情在彼此间流淌,也许不曾记得曾经相聚的时光 但是,温情早已穿越时空把曾经的美好记忆一起邀来,温暖便在周身流淌。
下午三点钟,龙龙表哥要起身走了,他要赶回去照顾二姑,二姑老了,跟前不能没人,能早回一天回就早回一天,他说:“不是身体受限,你二姑早跑来了。”
青青表哥赶过来,握住龙龙表哥的手,一再挽留,龙龙表哥执意要走, 说实在放心不下二姑。二姑从表哥结婚后一直跟着表哥生活了三十多年,离开表哥二姑会慌的。
在酒店门外, 三姑泪眼婆娑地抱住了龙龙表哥。让他代问二姑好,并且带着哭腔说:“姐妹们都老了,见一面太难了。”
我眼里溢出泪花,赶快转头离开,去车上取给母亲带的月饼。
三姑还在挥手,龙龙表哥还在说着:“回去吧,回去吧,我有空再来看您。”
母亲上了姐姐的车,哥哥上了他的车,我把给母亲带的月饼放在姐姐车上,看着姐姐,哥哥的车各奔东西,我也落寞地开车回去。
我发动车子,载着满厢的暖意与空落,也驶向了归途。一场婚宴,便是一场亲情的盛宴;一场盛宴之后,我们便又成了,散落四方的星。
秋日的落叶自树上簌簌落下,明年新叶又长满枝头。
红果子树永远在远方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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