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汪酒后喜欢到我家聊天，聊天的话题大多围绕儿女。老汪话多，负责聊，我通常负责听。
这回老汪情绪不好，忧心忡忡地说，受新冠病毒影响，他儿子降薪了。“一降就是30%，想想看，还要不要人活了？”老汪瞪着我，用力挥手，好像给他儿子降薪的人就是我。他儿子汪健是深圳一家外企的高管，年薪100多万（多多少老汪没说），这一降，只剩可怜巴巴的70多万了。老汪特别想不通的是，汪健的同学，另一家公司的高管，只降了10%。在烟缸里留下五个中华烟头后，老汪愁眉苦脸地告辞，边走边说：“算了，不想那么多，知足常乐。”
我知道，老汪的知足常乐也就是说说而已。
有这样一种说法：动物知足而不知耻，人类知耻而不知足。人类最奇怪，总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钱嘛，多多益善；住房嘛，最好像宫殿；此外还得有权有闲有小三---。人类爱比：比吃、比穿、比打扮；比地位，比财富、比权力；比父母，比儿女，实在不行比亲戚---。而且，统统是比上，确切地说是攀比。攀比的结果可想而知。
动物不会说话，没办法“比”。一条狗和另一条狗见了面，彼此闻一闻味道，很快就成了熟狗。熟归熟，它们绝不会打听对方吃什么喝什么，住房有多大，电视机是进口还是国产。如果它们会说话，一个说：“晚上我一般吃剩饭。你呢？”一个答：“牛奶面包，还有烤鸭。”你说，吃剩饭的还会知足吗？狗不嫌家贫，那是因为没有比过，不知道家贫罢了。
扪心自问，我也是不够知足的人。总希望退休金再多一点，医疗费再低一点，选择高价旅游团（不用购物的那种）时可以毫不犹豫一点——打住吧，这已经显得相当不知足甚至有点贪婪了。 可见“知足”不容易做到，常乐则更难。
怎么办？还有一句老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常乐是结果，知足是前提，不足和有余都是比出来的，就看你跟谁比了。老汪的儿子降薪30%后，年薪仍然高达70多万，在我看来，足矣！——不，不是足矣，是太多了！儿子的同学同为高管，只降了10%。那是他的事；他钱多钱少，跟你儿子有什么关系？你儿子与同龄的农民工相比，与清洁工相比，与摆地摊的小伙子姑娘们相比，那是大大的有余啊！知“有余”难道不应该比知“足”更快乐吗？
下次老汪再来串门，得跟他讨论什么叫“比下有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