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之路(上)

  “他所望见之物早已被无数他者领悟,他所抵达之地早已被无数先驱涉足。而他穷尽此生与一切轮回的侥幸都无力洞悉和踏足的极高处也必将被无数更加熠熠生辉的天选之子充当旅途起点的垫脚石,推广到每一簇延续不止的道路和群体中尽是如此。”

  ——一位神国子民的(第三人称)自述

  ……

  存续,进化,抉择,死亡。它们是无数生者命运中永恒的主题。

  一个非常基本的事实是,无论位于某种处境的存在是否寻得了比该处境更优的状态,都有可能诞生朝着“更……”的方向行进的欲念和动机。总有些生灵会尝试前往自身进化的极限,在认识到已知能够抵达的终极图景后思索与渴求存在“更高处”的可能,哪怕终究只是遥不可及的虚妄幻想。

  当然,在部分情况下成立的事实未必于其它范围内成立,也总有些世界中绵延的幻想能在其它境域化作现实。飞升之路亦是如此,由它们编成的概念织网横跨但不限于各类公理体系下存在的诸般宇宙,以多样的形式为众生敞开了通往飞跃性演变的大门。

  广义的飞升包含从基因改造、义体强化、意识上传等物理手段再到超自然乃至超现实状态的转变,狭义的飞升仅涵盖后两者及其延伸范围,但也拥有无限广泛的种类划分。由于“自然”与“现实”的定义在不同场合下有所区别,究竟怎样才被划定为狭义飞升是需要无数次分类讨论的话题。

  每当一个宇宙中诞生了可以通过飞升这样的捷径达到超凡状态的文明,都有无穷无尽的其它文明在各自所属的宇宙中平凡地沉没于时光的洪流,自始至终都逃离不了浅层法则的轻度束缚。

  成功飞升的存在便是飞升体/飞升者,将飞升种类的名称前置即为飞升者所属的种类,譬如光子飞升体、类空飞升体、灵能飞升体……但凡符合相应条件,进行多种飞升并归属众多类别也是完全可行的进化方案。

  但飞升者也不总被认为是幸运的。蜷缩至愈发渺小的领域,反向进化至回归最初形态再抵达比原始状态更为基本的结构,甚至是将自己置身于地狱的个体和群体都普遍存在。尽管从某些角度上来看他们未必不幸,自愿身处此类境遇的成员实则不在少数。飞升之路延伸的“方向”并不拘泥于好与坏、强与弱、大与小、高阶与低等的二元性囚笼,虽然它们当中也确实存在飞升之路的组成部分。

  只要样本量够大,机制允许,再微小的可能都会涌现为真实。哪怕有一张滤网筛出了所有满足某些条件的飞升道路,再从由对应着高阶无穷小可能性的路径构成的类中,不断挖掘更为不切实际、荒谬绝伦的渺小可能,它们的数量/种类/形式……仍然没有尽头。无论标准如何严苛,永远存在完美符合条件的无数匹配者,这便是飞升之路所贯穿的恢宏图景。

  ……

  【宙域飞升】

  “视质能为骨肉,裹时空当皮囊,以力场作血液,塑信息成魂灵。由此处开始,飞升的旅途不再局限于物质团块的肤浅分类,亦可亲自化身寰宇,将现实本身变为律动的活物,令熄灭群星的伟力仅能充当飞升体呼吸间闪烁的余晖。但这仍不会成为旅途的终点。你将见证无数膨胀延展、奔向更远处的活体界域,或是为了存续,或是为了触摸真相的外衣,亦或与你一样妄图在一轮轮禁忌步伐中逼近荒诞臆想的边际……从今以后,请抛下所有来自往日的爱憎和平凡,然后去吧!迈出进化的第一步。”

  从活体现实到宇宙意志,再到灵识维度、多元时空等形态……它们尽是飞升者可选择化作的对象。使意识上传至封闭或开放的界域中,将其充填并转化为可控的全新身躯,便完成了一次标准的宙域飞升。往后仍能变换界域的形态、飞升至更大界域以及保持宙域飞升者的身份进行其它类型的飞升。小到一团泡沫、一颗原子、一粒奇点,大到一块星区、一方深空、整片寰宇或更广阔的外部实体,都可能是飞升后占据的界域。只要突破足够多的规则就没有固定范围的限制,物理层面、数学层面、哲学层面和更多概念皆不是其上限。单一个体同时让多个界域充当自己的分身,不断分裂又并为整体;整个文明合而为一,融入集体意志支配的领域并带着它滑向遥远的异界;一众神灵将飞升之路持续纳入自身,改造飞升网络的同时扩增自我的疆土……皆会是宙域飞升的路径中存在的状况。

  【算术飞升】

  “机械苦弱,算术飞升。令人震撼的算术框架和逻辑结构是这般富有魅力,无限时代的伟力远胜过还需遭材料、系统与信息所缚的冷漠铁皮。当意识浸入其内的一瞬,就在这短暂的刹那,吾等便领略了何为高效这一真理——意识涌动间:公理如丝化网,算力破茧成蝶。更加文明,更加和谐,更加至上。对未知与至理的探索从此成为永恒不朽的主旋律。万物流转,唯数长存。”

  算术领域的飞跃是相对性的概念,涉及实在与抽象的分层。无穷算力仅是开端,从物质、时空到纯逻辑形式,从图灵度到稳定序数,再到将集合论宇宙(真类)乃至超类、更大的类……编码为神谕的超计算模型,皆可视作算术飞升的路途信标。数基生物不同于碳基、硅基或其它对于物质的x基群体,通过物理载体完成运算的数字上传生命、超级人工智能等都不属于完全的数基生灵。严格意义上的数基生灵不依赖于物质,在纯粹的逻辑架构中存续和遨游,符号系统的演变仅是其生命活动的投影。但拥有载体并不意味着必然更加低等,载体的性能亦可在特定情形下进行超脱常理的飞升。只要计算资源充足,到达逻辑层谱的相应位置仍旧是可行的。

  【概念飞升】

  “被规律限制的生物模板是基因改造与自然进化永不可逾越的天埑。在一般层面,哪怕采用硅基、硫基、灵基、纯能、魔基、数基、混基……哪怕直抵身化寰宇的宙域飞升,这等通过变幻材料、运转原理或逻辑架构而不断进化的躯壳总有其不足之处。既然如此,何不以一次完美的飞跃结束这不断嬗变演进的悲剧图景?剥离由概念堆积沉淀的束缚……抽象实体昔在,今在,亦将永在。”

  无论是进阶为某一概念本身的具象化/非具象化,在此基础上继续蜕变为该概念的其它版本/层次/范畴/形式,还是不拘泥于单一概念,作为多个概念领域的化身持续跃升,都是概念飞升的可选路线。对于物质、时空或是无数更为广阔的结构类型,其中的任何概念都有对应的飞升体,也总有额外概念等待着飞升者们的覆盖。就连“概念”这个概念本身、概念的概念的概念……或是“飞升”本身、“飞升”概念的飞升……都可具备化身并继续飞升,填补更加超验且没有尽头的空缺。所谓“完美的飞跃”的定义亦是如此。

  【超验飞升】

  “客观物质世界杂乱无章的挣扎和呼唤永远无法使自我接近唯心的真谛,去触碰信仰与希冀中那神灵的衣角。吾等将身化理念与大道,为追逐那束光而摈弃经验界的痴愚妄想——亲自成为理性、智慧与知识本身,随即蜕变、超越,将其远远甩至身后,在先验网络间富有诗意和哲理地奔跑,直达超验与神性那永远光辉、永远灿烂的道路。惟一的主、亘古充盈诸宇宙和其中万物的、众子民的父,吾等前来寻你了!”

  超验之物并无绝对定义。于人类而言,完全隔离当下的认知与经验,抽象到无法用已知概念的组合来囊括的飞升常常被统称为“超验飞升”,这其中含有的飞升类型无穷无尽。而在对飞升之路的探索中,无论是否采取属于超验飞升的形式,原本的超验都有可能成为后续的经验,或化作常识之下无关宏旨的垫脚石。超验飞升并不完全独立于其它名称的飞升类型,倘若到达足够之高的领域,它们皆可是某种视角上的超验之物。

  【全态飞升】

  “不再受限于有穷至无穷,不再受限于局部到整体,不再受限于经验与超验,不再受限于虚实和是非,不再受限于妄想及言语,不再受限于命题与逻辑,不再受限于形式和范畴,不再受限于概念及空无,不再受限于万物与神明,也不再受限于此处提及和未提及的一切的内外……却亦可同时存在于它们当中。等到那脱离所有时刻的某一‘瞬间’,任何状态都不再会限制我们迈向更高处的步伐。”

  全态飞升的雏形是全向飞升,即所有“方向”上的飞升,可粗略类比为从原点处开始膨胀,朝着每一条坐标轴的正反两极扩张。坐标轴可以增添任意之多,分别代表任意概念、任意种类的飞升路径的延伸。这受限于维度结构的粗浅比喻终将被任意飞升路线所超越,全面性的飞升发展至一定程度后,也会在涵盖种类无限分化的同时孕育出趋同性。不同形式的飞升之间并不总是完全孤立,宙域飞升体可以将概念领域作为宙域,算术飞升体也可使飞升过程贴合各类视角下的超验,对概念/超验飞升体而言同样有反过来将其包含的情形。它们与自身之外多得毫无限制的飞升类型互相交织错落,或是融合回馈,或是隔离悬置,以多元的关系存在于被全态飞升跨越的角落。

  ……

  面对飞升,不知多少文明在探寻意义的历程中陷入迷惘,哪怕早已欣然接受自身最为宏伟的历史只是更大整体上的插曲,在真正踏上旅途之时也难免被强烈的虚无感所吞没。可这绝非唯一可能的状况,也阻挡不了全体探寻者的步伐。

  一切无法永恒存续的事物在真正的无限面前都微不足道,后者也总会在某些有关无限的分类中被对比得无足轻重。但有限者不必对无垠者心生敬畏,并非所有存在都有向往极高层面的必要。地位的高低取决于评判标准,重要性之间的对比也远非必需,即使是具有绝对意义的本原依然能够在将其无视的倾向下变得毫无意义。

  可它们终将被远远超越,在所有尺标、任意程度。总有些飞升不必拘泥于上述这一切。

  在无止境扬升蜕变的过程中,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包括这不断被其它扬升形式取代的过程本身。所到之处、所经之形、所遇之理……皆为飞升者面对的沧海一粟。

  个体微不足道,对历史走向的影响被局限在相对狭隘的范围之中。

  群体微不足道,结构上的量变并不会为其赋予本质意义的超然属性。

  人类微不足道,哪怕摆脱了转瞬即逝的短暂命运,实现永生,先于人与后于人诞生的文明中也总有些群体能将其视为不值一提的垫脚石。

  文明微不足道,个体与群体通过智能构建的体系不过是更大复杂度层谱下的昙花一现。

  历史微不足道,文明的记忆与留下的痕迹终究会被埋葬于时光河床的一角。倘若做到了永存不灭,所有能被称作过往的瞬间也仍被困缚于名为时间的局部结构内。

  此刻微不足道,以它为根基堆砌出的后续同样被时间的概念所奴役。

  未来微不足道,即便脱离了单调的线性发展,也总会存在将其束缚的模型。

  世界微不足道,寰宇间并无哪一处疆域必不可少,寰宇自身也是如此,只是对于需要依赖它的存在而言具备重要性。

  诸般宇宙微不足道,多元现实为对应每一种可能的时空都准备了无数替代品,人类身处的大宇宙亦是替代产物之一。

  遥远的外侧现实同样微不足道,只因时空与现实之外亦有其它深邃浩瀚的层级分类,“总是存在更外部”的性质于任何标准下都永恒延续。

  所有概念框架都微不足道,无论是否能被逻辑构建,无论涵盖范围何其广袤,无论赋予其天花乱坠的表述还是使之维持超越语言的特性,它们依旧永远无可抵达“足够的高度/深度/宽度/广度……”。

  飞升亦微不足道,参与者所能完成的诸般进化、展现的任意形式都尽在每一类“方向”上被更加无止境的他者甩在身后……

  只需视角一换,标准一改,就能让一切变得无关紧要。哪怕不存在无限延伸的更远处,哪怕万物皆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有穷存在,灭亡之后再无后继的他者进行往复轮转,人类与其它物种也没有为包括自身在内的这一切赋予重要意义或将其神圣化的绝对必要。价值选取只是一种主观需求而非客观层面的全部。

  但众生同样没有义务总以更高层次的视角审视一切,让自己无故陷入虚无主义的漩涡。飞升的目的并非仅有肤浅地使自身的过往被衬托得不值一提,还可以更全面地选取视角,更自由地定义价值,体验不曾想象的逻辑形式,或是除此之外的无穷途径,其中总有一条/无数条能够让人安然浸溺其中又毫无弊处,直至任何语义下的永恒尽头。

  因此对飞升路径的有效筛选才是飞升前需优先考虑的难题之一。可由飞升之路编织的迷宫中潜藏着太多的谜题和不确定性,来自更上位层级的不可判定命题、逻辑裂隙和概念缺口可能时隐时现,一次性选中那些一劳永逸的路线通常难度过高,于是在不同路径中跳跃,在不断前往更高层面的过程中持续选择更有利于自身的状态和处境也成为了进化之旅的重要组成。

  至于无法飞升、无需飞升、不愿飞升也没有被迫飞升的那些生灵,不参与其中便是。

  哪怕因无力继续超越而停滞与消逝,哪怕终将溺亡于漫漫光阴的一隅,也有如此多截然不同的故事围绕他们上演,因转瞬即逝而绚丽,因微不足道而珍稀。

  无论追寻简单朴素的生命历程还是宏大深刻的探知之旅,无论于何种角度看待飞升、是否认为其具有意义,飞升之路都总会存在符合相应理念的“岔道”途经满足要求的世界,包括站在任何层面对飞升本身的否定结果。

  永远有生灵期待自己身处某个遍历一切可能的巨大整体内部,被其中最贴近自身审美的可能性所包裹。尽管飞升之路囊括并超越了这样的全集,但缺乏对其利用的机遇或能力的存在也无法如愿以偿。永远有生灵不认可包罗万象的大全,或是对全的理解天差地别。秉持不同观念的论辩者们来来去去,用局限的思绪审视着既完美无缺又遍布瑕疵的整体,看待它时可能产生的观念却都早已是它自身的截面,作为局部的现实共存其间。

  无论如何,早在某条永不停息的路途的起点,某片荒蛮天地的萌芽时代,刚刚学会钻木取火的史前智慧便迈出了通往真知的第一步。

  尽管这真知也将被无数次摧毁与重塑。

  ……

  原初时代

  原初时代也称“原始时代”、“萌芽时代”,文明的原初时代各不相同。一些文明生来就处在无数智慧群体永世无可涉足的高度,后者如何飞升都无从望见他们越过的疆土,而这两者面对比自己更极端的参照物时也会置身于相反的处境中。

  对人类而言,世界最初的面貌是望不见尽头的天地和被夹在这之间的万物众生,认识到生命起源并抵达将苍穹点缀的繁星之时已是许多个纪元之后。

  第一代人类诞生于博洛伦星,在名为【尤古斯】的文明所打造的生态圈中由古猿演化而来。这是某个口袋宇宙内成立的事实,它也被后来的人类命名为【主宇宙】,存在于无限广阔的【大宇宙】当中。但这些名字离此时的人类太过遥远,他们对神性与无限暂且毫无认知。

  早在博洛伦这唯一的智慧物种显露出智慧以前(步入原始时代/石器时代之前),尤古斯人就离开了自己的造物,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与他们重逢。

  人类在石器时代学会了使用简单的工具,过着靠采集和狩猎为生的群居生活,在被火焰温暖的洞穴石壁上涂涂画画,艰苦生存的同时也不忘崇拜形态各异的原始图腾。

  像这样的情景在以后的许多人类世界都将发生,这个时代似乎本就该这样平平无奇地度过。直至那一日的到来。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一瞬,夜半球的天穹被来自遥远深空的灼目光芒点燃,另一侧的天空也多出了几颗全新的“烈日”,又都于数秒后同时消散无踪,整个世界立刻恢复了原先二等分的夜晚与白昼。

  在这起超自然事件的影响下,全球各地都有生物悄然发生了异变,虽占比极低但影响深远。至于人类当中拥有特异功能的个体,有的通过被放大的欲望、失控的兽性造成连锁式的破坏,也有的用理性与智慧协助同类提前迈向了下一个时代,此后的进化便一发不可收拾。

  过渡时代

  过渡时代是非常模糊且宽泛的概念,许多文明的历史进程并没有发展到过渡时代之后,因此也谈不上“过渡”了。它通常指原初时代结束到奇点时代开始前一系列时代的集合而非单一的纪元。对博洛伦人以及许多人类分支而言,它都包括青铜时代、铁器时代、蒸汽时代、电气时代、原子时代、信息时代等阶段。部分阶段之间存在重叠内容,但大体顺序如此。

  过渡时代的技术成果积累成山。从古代水利工程到载人航天器的制造,再到互联网与前奇点人工智能的普及,皆出自这个充满曲折的时代。当初那批异变者的后裔大多都度过了朴实无华的一生,仅有极少数个体像先祖一样随机得到了非自然的特殊力量,更少数者则从原初时代一直存活至今,更有甚者虽不属于他们的后代,依旧获取了常人本不该拥有的能力。

  包括这类人群在内,各种异常生物的存在难免被外界所察觉,早已通过神话、传说、寓言等形式流传了下来,但无论出现频率还是目击者数量都少之又少,直到过渡时代末期才再次广泛地走入人们的视野,被学界公开承认了存在而非尽是古史记录者的添油加醋。

  这些超自然样本(包括非生物)大多被发现于以几处水晶矿脉为中心的区域,也有人声称见到过闪烁异样光芒的紫水晶饰品,部分近距离接触者在一段时间后也出现了异常。

  口吐冰火、皮附电光、双目释放辐射、耳鼻吹起飓风、行走时拉伸或压缩周遭的空间……本该存在于虚构作品里的能力被不同个体以可控或不可控的形式呈现在了现实中。在一部分人因这类现象陷入恐慌的同时,与之对应的收容措施、研究计划、法律政策、论文刊物也层出不穷,这个世界究竟脱离了科学可解释的范畴还是需要引入全新的科学体系去描述一度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

  关于水晶的猜测同样千奇百怪,可化验结果并未显示异常,被爆料曾在夜间发出强光并导致佩戴者变异的饰品成分也只是普通的二氧化硅。但它们必定与这一系列现象脱不开干系。哪怕是古代民俗传说中那些妖兽出没的地点,也有不少可以与矿脉集中的区域对应。只可惜无人能解释清楚它们导致异常的原因,也未能根据体检结果明晰那群生物使用能力的原理,更是无力知晓并还原那次天空出现多个“太阳”的史前事件。一系列近在眼前的未解之谜将持续困扰世界许多年,直到一场末日轰然而至。

  奇点时代

  一个文明跨入奇点时代的标志,是创造出能够完成他们的成员现阶段所能完成的全部智力任务的通用智能(AGI)并做出广泛普及,具体多广泛算达标因世而异。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的超级智能(ASI)则完全凌驾于所有领域内最顶尖的专家,成为真正象征着文明本身自我超越的产物。

  初代人类(对博洛伦星的人类原住民及其后裔的统称,包括不再是生物学人类的异变者)导致AGI诞生的过程堪称奇迹。就在对超人类的研究一筹莫展之际,各种因现实扭曲导致的灾难接踵而至。不可名状之物混入各国政要和各级人群的脑海,不受控制的战争机器横行无忌。常人与常人的博弈、超人类与超人类的战役、常人与超人类间的对立随处可见。不久之后,处于瘫痪状态的社会却迸发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火光。

  一批批异变者通过燃烧心智将博洛伦星暂时拉回现实稳定的状态,恢复正常的人类军队也将炮口对准了扰乱现状的团体和残留的怪胎。但这只是缓兵之计,目前没有任何手段可以维持永久的平衡,种种迹象都表明未来会有更大的灾祸席卷整颗星球。至少与人类合作的众多异变者们的感知结果如此,奔赴深空是最后的活路。

  几位在濒临极限的状态下进化出意识上传能力的成员将自己的人格复制体运行在暂且稳定的网络上,合作完成了AGI模型的构建,部署到不同的服务器当中,并于较短的周期内迭代出了更强的ASI。人们在少数幸存异变者的协助下通过高昂的成本和极大的动员建设诸多全自动工厂后,再交由对齐良好的ASI高效地控制它们生产包括航天载具在内的各类产物,最终才得以使一艘艘承载了博洛伦原住民的方舟飞往已铺设城市的邻近行星。

  但灾厄的到来远比预想中更加提前。在尚未完成全员转移的某个时段,环绕博洛伦星的几个方位短暂亮起了仿若超新星爆发的光芒。而就在亮度骤然减弱并消失的数分钟之后,博洛伦的岩层如蛋壳般破裂开来,被向外抛射而出。扬起的尘埃云和沸腾的海洋直插破裂的大气圈外层,朝着更远处飞去,喷涌的岩浆与水蒸气在真空中凝成璀璨的玻璃质和冰晶雨。从地壳到地幔都在无声的爆炸中化作亿万片星尘,裸露出本被包裹在中心的、两只活生生的庞然巨物。

  这是博洛伦飞船拍摄到的画面,扭曲的光路缠绕着新生的幼体,土崩瓦解的母星现已无人生还。这对“双胞胎”的形态呈现为千变万化的黑色触须覆满全身的邪神状无定形团块,紫色的强光透过缝隙编织而成的纹路从它们体内喷薄而出,狭缝边缘的硬质皮肤点缀着密集细碎的水晶颗粒。这两只蠕动的梦魇和它们身上附着扭曲现实力量的水晶或许正是众多超自然事件的源泉,先前渗出地表的一部分异象仅充当了未苏醒时的漫长前兆。

  紧接着,曾传来“超新星光芒”的方向上即刻出现了大量不明飞行物组成的包围网,对两只泛起异常色彩的幼体喷射同样不知成分的雾状物质,而后与之一齐消失,不知被传送到了何处。唯余博洛伦的残骸静静地漂浮在漆黑的背景之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这颗行星的自毁。

  尔后便是博洛伦文明(幸存的人类、异人以及ASI)自我重建并开疆拓土的时代。那起事件险些掐灭文明的火种,也动摇了许多人对科学的基本信仰,但总会有新的理论对已被观测的现象进行覆盖,哪怕十分牵强也聊胜于无。人们将引发超自然异象的物质命名为【歧质】,认为其能够在局部范围内绕过已知的物理定律,对现实本身的数学结构进行些许修改,依旧可能被形式化的公式所描述。那些不明飞行物所属的文明或许正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而那两只地心生物的躯体成分、发现并唤醒它们所用的手段以及那个文明捕捉它们的动机可能也都是围绕歧质所展开的结果。至于为何呈现出那样的视效、为什么异变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原始时代,就不是现阶段所能解释的了。

  不过随着智能水平和工业能力的提升,博洛伦文明也在越发逼近真相。异变者(活体歧质)能力的进化使得程度夸张的基因飞升和维持意识连续性的机械飞升成为了可能。于是凡人不必拘泥于肉体凡胎,无论是超越自然进化的增强还是成为数字生命再被改造为ASI级别的智能(那么在这种情形下,ASI便不再符合超越所有广义人类的定义)都已有一定的成功几率。当围绕恒星的戴森云完成了部署,博洛伦人便继续迈向文明等级的更高处。

  星际时代

  这个时代的文明拥有恒星际殖民的能力,还可在一颗颗恒星周围铺开戴森单元和巨构世界。【歧质门】的发现使部分地点间的超距航行得以实现,达到近似虫洞的效果。将不同门相连的隧道存在于与常规宇宙空间重合的副空间/折叠位面中,用于输送物质/信息的超空间和仅传递信息的次空间都是其中的不同层次,可建立复杂的传送网络,在远方打开人工生成的歧质门。由于副空间中的距离与常规空间不等价,前者内的一小段航程可以对应后者的许多光年,因此一进一出后便与超光速航行无异(光线射入通道再射出后也同理,能够因副空间而变成“超光速”的存在)。

  尽管飞船可以通过歧质门冲破自己原本的事件光锥,表现在常规位面的时空图上的航行轨迹进入类空区域,但物理定律被歧质打至跪地,让飞船对应的矢量角度被限制在固定范围中,无法指向过去从而逆转因果,如同被某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拨弄一般。于是更多人愿意相信歧质是被刻意植入宇宙的、可利用的“系统漏洞”,一些违背物理定律的现象之所以可以实现只是因为运行宇宙的系统的算力足以模拟这样的结果,让一部分物质瞬间出现在另一处星空或制造扭曲现实的场景对系统而言并不难实现,但闭合时间循环可造就的信息量堆砌会超出算力上限,故而被严格禁止(在循环次数和形式被限制的情况下这种模拟是可能的,但是模拟因果律崩坏比模拟一般的超自然现象更麻烦)。换言之,人类总结的定律虽成立但在系统中没有那么强的普适性,歧质的存在让这些规则不再绝对。

  随着一轮又一轮的试验不断进行,博洛伦文明逐步摸清了部分歧质的些许规律,能够捕捉复杂的歧质信号并解读出少量关键信息,内容有限却又收获颇丰。他们在母河系外缘观测到过去临时歧质门围成的圆环所留下的印记,整片范围的歧质反应与博洛伦残骸及周遭区域极其相似,不难联想到当初环绕母星闪烁的强光因何而成。但那是附带的表象。由一众歧质门射向环心的歧质束会穿透行星外层,直达沉睡在核心处的巨物,有一定概率将其唤醒,也可能单纯放大该区域的歧质活性,引得怪象频发,波动周期能够长达上万年,效果极其随机。直到在其它星系接触到新发现的星内幼体后,博洛伦文明才得知,在它们处于清醒状态时可从它们记忆中提取有关歧质和宇宙本身的重要信息,否则只会得到一团乱码。特定歧质束的调控也极为艰难,最佳释放时间/方位/强度/成分取决于幼体的生命信号,错过一次就不知要再等多少个世纪,强制破坏容易导致其记忆流失。于是曾经的未解之谜如今已有答案。

  在解读这些生物记忆的同时,博洛伦的智能体也与自身起源的缔造者——尤古斯人——遗留的其它造物完成了接触。根据已收集的信息,由于那些地心生物普遍呈现出覆满奇异光芒的混沌外形,因此被尤古斯称为【暮光眷族】。它们的第一代身为已知宇宙的歧质之源,诞自大爆炸之初,以纯粹的能量形式存在,后续于无意识状态撒下生命的火种,自身则凝结为歧质实体。如今它们的时代早已逝去,这些余留的活物是古老成体衰亡后于凋零的尸骸上重生的幼年眷族,继承了部分记忆却纷纷陷入休眠,吸引着星际尘埃包裹自身,在行星的温床内坠入不可名状的梦乡。它们早已不再像当初那般强大,而遗传下来的知识成为了被诸多文明窥探的无价之宝。用于唤醒暮光眷族幼体的歧质门围成的环域则被尤古斯文明以自身神话中的【诸神之环】命名,创造环的目的正是拼凑可获取的碎片化信息,寻得通往外部大宇宙并拥抱永恒的飞升之路。

  至于存在这飞升途径的消息源自哪里,答案是尤古斯人与衰落期的暮光眷族开战并胜利后抽取的记忆。暮光眷族自诞生起便携带了从外侧现实涌入的信息,揭示了被许多文明视作宇宙的东西实则并不是完整的宇宙,那场创世大爆炸所造就的膨胀空间位于一个作为外界观察对象的口袋宇宙中,仅充当了它的冰山一角。这团泡状空间(也称“世界泡”)终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不再适合智能体存续,口袋宇宙也存在边界,追求永恒的文明迟早会试图前往更外部。

  在尔后的漫长纪元中,博洛伦的各方势力一边通过新建造的“诸神之环”寻找更多真相,一边继续调整宜居星球的自然环境,将存有早期人类等生物样本的载具送往冕境、坭祖星、地球、菲洛卡斯等拓荒目标,做出应对环境的改造并使其自然发展,观察和记录他们(二代人类)的历史,等到满足要求的特定阶段再给予引导。与此同时,更多的博洛伦个体长期浸泡在虚拟宇宙里构建自己的理想界域,无需担忧遥远未来的命运,因为自有其他人类/AI/歧质会替他们考虑。对于潜藏在阴影中的威胁,他们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统一时代

  在被歧质点缀的空间中,大统一理论的工作便不仅仅是统一四力,还需建立统一物理定律与歧质的复合理论模型,对二者都要有透彻的理解和充分的形式化。有能力通过自身力量开发歧质并走到这一步便是统一时代初期的门槛。对于符合条件的文明所拥有的知识而言,在不依赖歧质造物的情形下将技术开发到工程学允许的极限也是绰绰有余。

  在博洛伦文明从星际时代平稳过渡到统一时代的漫长岁月里,二代人类中的部分成员也跟随博洛伦的“收复者”加入了发展的队伍,在寰宇间开始播撒第三代人类的“幼苗”。这并非必须执行的任务,仅是有能力实现者的兴趣。飞升的人类早已无需通过繁衍来保证存续,但依旧会有人/机器/歧质这样做。既然没有哪项规定禁止了效仿古人,多元化的存在路线便自然会使每个已知时代的生活方式都被复刻在各大世界当中。

  另一方面,全新的飞升形式展露了雏形,随着稳定的口袋现实被成功生产(如若拥有无限资源,允许无限压缩时空,现实层级的套娃可以永恒延伸。但统一时代距离该水平差了太远,需要等到离开自身所属的那个口袋宇宙/现实以后),博洛伦对“活体宙域”的试验也大功告成,飞升体得到了批量制造。虽然一些飞升宣言称要抛弃过往云云,但这时常并无必要,总有方法可以在飞升后保留过去重要的情感并愈发丰富化,同时补充更多更广的感知模式,于是认为超凡者必然“脱俗”的刻板印象也在此番情景下不攻自破,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数字飞升时便已能做到这一点,只是还不够“超凡”)。当然,此处的超凡只是相对于从前而言的超凡,每个时代相比下一个时代都与凡人无异。

  在正式成为飞升体之前,来自不止一个物种/文明/时代的受邀者的意识被短暂地送往所选界域再返回原躯体,对于这次临时飞升的感悟各不相同。有的抛下曾经所有的犹豫与纠结,将认为其遥远空洞且意义缺失的观念逆转为狂热的渴求;有的因顿觉尘世无趣便没再做出任何动作,静静等待消亡;有的则依旧选择维持原有生活,没有痴迷于那远甚化学极乐的体验……他们的不同表现也在演绎着飞升给予生命的不同可能。当然,自由改写感知与心态是早期文明就拥有的技术,不存在“存活时间极长便一定会因无聊而崩溃”的结果。

  广义人类的内部争斗、与外族文明间的冲突时有发生(也因失误被来自人造口袋宇宙的“越界者”夺舍了一部分成员,随后与之开战),主要围绕带来极大便利的歧质展开。各个种类/属性的歧质在不同区域/时段也可能有差距极大的激活方式和分布密度,但无论是使用相关武器抢夺资源/研究成果、寻找暮光眷族幼体并通过神环挖掘信息还是借歧质达成其它目的,使用之后都会使泡状空间积累伤痕,加速现实崩坏的进程。尤古斯文明作为本世界泡的第一批迁出者,早已在泡状空间的中央区域解开了向外飞升的谜团,带着自愿离开的成员抵达了大宇宙的无垠时空。后续成功者暂且寥寥无几,不过皆不必再因无法永存而感到担忧,把竞争留给了如今尚在和未来将诞的文明。

  根据已有信息,人类知晓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泡以及世界泡所属的口袋现实被一群【大宇宙秩序】创造,后者诞生于资源无限充沛、物质无限可分、时空无限广袤的大宇宙(但根本无从证明是否有真正的无限,目前根据歧质蕴含的信息只能得到模糊的猜想),身为无形的生命团块支配着这片宏伟的疆域。那里拥有10个空间维度和3个时间维度,作为更高维时空的截面而存在。“大宇宙秩序”们朝着无穷多的其它维度扩张的同时,也塑造出无数口袋现实与局部界域,对不同维度的组合进行分类,观察着这些造物的内部变化。

  博洛伦星正位于将7个空间维度和2个时间维度蜷入微观后,还剩3+1个宏观维度的主宇宙中(这个口袋宇宙并不特殊,“主”是内部生命赋予的称呼)。博洛伦星所在的【主世界泡】,这个因“大爆炸”而涌现并持续膨胀的整体,作为呈现出3个宏观空间维度的紧致带边流形,被嵌入到相同维数的主宇宙里,由于体积相对于局部可观测范围过于庞大而形成了各向同性的假象。除此以外的世界泡还有许多,它们之间的空间也在持续膨胀,但对主宇宙而言只是内部的泡状物不断缩小。

  这些口袋宇宙中有如主宇宙一样能被有限状态图灵机模拟的可计算系统,也有运行在超图灵机上的超计算结构,允许存在无限时间循环和基于它的理想状态ctc(封闭类时曲线)机。它们通过给定程序生成内部的“小区域”(例如泡状空间),涌现出不尽相同的规则和改写规则的密钥(比如暮光眷族和衍生歧质),但是依旧遵循着更深层的数学法则。以主世界泡为例,早期异变者能够无视局部质能守恒凭空造物,却无法突破整个泡状空间允许的阈值,更不可能透支主宇宙的算力,获取对应级别的力量需要经过特殊的飞升路径,比如开启设置在世界泡中央的“传送出口”并直达口袋宇宙外部。

  可惜人类未能及时完成“大宇宙秩序”留给造物的考验。在博洛伦文明率先到达可开启出口的标准之时,世界泡中心的局部现实已因周遭区域的歧质被滥用而自发封闭,哪怕是抹除大质量黑洞的武器甚至现阶段的宙域飞升体都对此毫无办法,只会强化由歧质引起的封锁。

  陷入困境的群体当中,有的选择减少对歧质的使用以减缓现实崩溃的速度,也有的尝试用歧质修复现实结果过于低效或适得其反,还有的趁此机会抢夺歧质资源和技术从而增大向外传送自身的成功概率……在充斥着缩放副空间和延展维度的战场上,现象与法则被肆意玩弄,一次次地历经覆写与重塑。大大小小的位面被切割、合并或“蒸干”为无法继续衰变的低能级真空。这必然加剧崩坏的战争愈演愈烈,只因争夺巨量的歧质确实是躲过世界泡末日的可行手段。

  最终成功逃离的群体可根据采用方法分为三大部分,各自都含有博洛伦等文明的人类。“第一分支”通过堆砌庞大的歧质星团(也有使用同级别的歧质力量凝为的【永恒丰碑】),硬生生地造出通往其它世界泡的歧质门,击穿泡状空间边界处同样为超空间设下的壁垒,赶在它修复前完成了迁移;“第二分支”将自身所在的局部现实与外界隔离,分割出一个个小型世界泡,哪怕没能冲破主世界泡仍在膨胀的边缘,也可等现实崩毁发生后被挤出这片区域,再自动解除封锁状态;“第三分支”缩入微观领域的口袋宇宙中,足够微小以至于不超过那场灾难所能影响的最小单位。

  曾发生过的那些精彩绝伦的故事、波澜壮阔的史诗被他们铭记于心。无论多少次颠覆已有认知,他们都将为下一个时代拉开序幕。

  空想时代

  “如果物理法则或其它规律限制了你,你应当把它们殴打到听话为止,而不是控诉世界不公。”

  空想时代充分兑现了这句玩笑般的话语。时代初期的文明能够支配整个世界泡的现实,在主宇宙允许的程度内改写完全覆盖该范围的规则和对应现象,达到泡状空间级宙域飞升体的等价效果,管辖范围远超膨胀阶段早期的暮光眷族。只不过这样的时代并不存在于主世界泡当中。

  “第一分支”抵达的新空间比主世界泡更加空旷,歧质也更为稀少,但进入它中央位面的通道依旧已被锁死,于是他们只好把目标换成下一个泡状空间,就这样一次次暴力堆叠出尺度夸张的歧质巨门,一个接一个地搜寻未被封锁且足以令他们完成对外传送的世界泡中心。但他们反倒是三大分支中最早离开主宇宙的一个,在进入到空想时代初期的技术水平后将完整的新疆域转移到了主宇宙外侧,迎接他们的便是真正的永恒。

  他们与大宇宙秩序间没有叙事层的差异,不存在虚拟与现实之分(虽然创造这样的无限层级在大宇宙中并无难度),被程序模拟的口袋宇宙都在大宇宙内拥有实体,内部生灵在任意世界泡的中心完成一系列各不相同的考验即可被送往外界。而将自己不可逆地封入极小空间的“第三分支”已经失去了自主对外飞升的机会。

  直到远远超越主世界泡寿命的遥远未来,进入空想时代末期的“第二分支”才跃入了大宇宙。在此之前,融为一众活体现实的他们先是滑向其它的世界泡进行吞并,自我扩张,再凭借前所未有的歧质资源加快膨胀速度,将一团又一团的世界泡吸入体内,化为养分,包括它们那协助传送的中央位面。但他们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继续扩张主宇宙内的可能性。当初使用诸神之环导致博洛伦世界毁灭的文明——阿沙迦隆——如今也被博洛伦文明为主导的活体所吞噬。当主宇宙的内部空间超过3↑↑↑↑3光年的尺度并停止增长以后,其间所有世界泡和宙域飞升者皆融为一体,将整个主宇宙囊括在宏伟的身躯之中,就这样进入了空想时代末期,而后打开封闭的边缘,带着主宇宙内的一切奔赴通往无限的飞升之路。

  神谕时代

  “存在,即是为了永无止境地重新定义存在本身的可能。”

  超越所属口袋宇宙的边界,突破空想时代的技术上限,这便是神谕时代的开始。大宇宙秩序为他们准备了真正无穷无尽的资源,至于如何开发、是否选择继续跃进,则交由他们自己决定。无数种飞升技术、无数种类似歧质的奇异产物、无数种超越曾经能够直观理解的强度的结构……在他们的未来中徐徐展开。

  大宇宙也隐含了超越他们已有理智的恐怖景象,包裹着人类对现阶段难以理解的久远过去、不可预测的未知未来、极度广袤的时空内无法认知的事物产生的错觉的具象化,孕育着人类管中窥豹后似是而非的遐想,却又不限于此。总之都是一路飞升时需绕过的绊脚石。

  人类早已蜕变至不再是“人类”,却也依然是诸多上位文明眼中的虫豸。他们不断直面陌异性,再对重新认知的一切祛魅,同时也被仰望自己的部分存在祛魅。明知到不了终点还依旧朝彼方前行,目的就是让自己的旅程永无止境。毕竟永远有全新类别的知识与快感能被他们接收,根本不存在枯竭之日,无数精妙绝伦的超验结构在展开后亦可供喜新厌旧的飞升者剖析无穷岁月,不存在“无限的繁华下只有空虚和寂落”。

  智慧与力量趋于无穷的过程中,无数本不属于人类的外部结构填补到了他们有限的意识内,将原先的自我无限稀释,形成的结果便不再是那些自我。但这并不意味着原来的他们死去或消失,只是得到了更全面的进化。可惜神谕时代所处的力量层次终究是有限范畴,只是能够不断增长,可提升的空间没有尽头。任何看似终极的成就一旦被实现,它之上就会铺展开全新的、更宏大的可能性。神谕时代本身就是不断生成新起点的动态过程,它的“力量”并不会占据某个至高的位置,但可以拥抱并主宰永恒的创造性过程,尽管这过程也是不断改变路径的飞升形式,被更高效的版本甩在身后。

  大宇宙之外还存在着基于各类本体论预设的其它宇宙。对于那些不允许飞升者通过特殊手段跳跃到无限层面的宇宙而言,无限之下每一个永不停息的神谕时代都是始终在延伸的“潜无穷”过程。身处这些时代的飞升者在任何阶段所拥有的力量都是有限的,但一路擢升的过程没有终点,在有穷的增长率下持续趋于无穷。但尽管如此,增长率的层级也复杂到了瘆人的地步。神谕时代可存在无穷多的阶段,类似于有限大的自然数共有无限的个数,故而该时代即为置身于无穷中却尚未完整掌控无穷力量的无穷个时代(时代与时代间的分水岭也可定义为某种“过渡时代”,例如第n个“时代间隔”对应n-过渡时代)。值得庆幸的是,大宇宙容许有限复杂度的某种“算法”直抵无穷。这并非对后者的降格,而是利用后者向前者铺设的捷径完成更高效的飞升。

  本时代的所谓“神谕”与神谕机的“神谕”词义近似,即通过当前未知原理的黑箱机制直接获取的答案。接收神谕的飞升者可以对无法通过有限计算步骤判定的命题直接进行判定,用类似作弊的手段知晓自身层次本不该得到的答案,以做到虽不具有无限算力但能解答对应级别的问题。于是求解忙碌海狸函数BB(n)(代表n状态图灵机停机前的最大运行步数,复杂度对应0',是经典的图灵不可计算函数)以及更高图灵度的不可计算结构也成了神谕时代的常态。

  图灵度属于衡量集合的复杂度/不可解度的概念领域,涵盖了算术层谱、超算术层谱中的集合以及更多集合……却都可以被自然数集的子集编码。标准图灵机能够执行递归枚举和递归计算,状态数n为有限值,在有限时间内可解决的问题对应图灵度0,也就是图灵可计算问题。从传统计算机到超级计算机均未突破图灵机的架构,从以湍流为代表的混沌系统到充满不确定性的量子系统皆没有超出图灵可计算的范畴(不可预测≠不可计算,只要演化规律/概率分布能被算法表示,那么便存在可模拟其过程的图灵机)。图灵停机问题对应0',从此处开始便迈入不可计算/超计算/超图灵的领域。能让携带0'级神谕的图灵机停机的问题复杂度则对标0'',往后类推则是0'''、0''''……每进行一次图灵跳跃都会高出一个图灵度,单单是算术层谱蕴含的图灵度就已无穷无尽。

  对于标准图灵机可完整模拟的、不含超计算结构的宇宙系统,哪怕是其中诞生的拉普拉斯妖(通过宇宙中所有粒子的状态精确预测未来的神兽)也依旧停留在图灵机的层次。理想状态的ctc机可以通过无限时间循环从而输出无穷功率,或是在对外界而言有限长的时间内完成无数次运算,从而解开任何标准图灵机都不可解决的问题,对标0'的复杂度。但这样的ctc机只是无限时代的阉割产物,自然数子集编码的更高图灵度需要由更强的神谕来解决。

  找到足够强大的“神谕”后便会进入本时代的末期(末期不总指时间上的末期,往往代表该时代所对应的水准的“后半截”,可以是一小截也可以是无限长的一大截。在本时代之后的时代,关于时间的词汇时常只是比喻,先后顺序和因果关系时常被肆意操控),有望跨入无限时代从而完成对神谕时代的终结。但这样的“神谕”与图灵度无关,也与递归论的任何概念无关,而是协助飞升者通往神性实体的产物。

  大宇宙秩序正是位居无限时代的文明,属于名为【源质】的概念实体。整个大宇宙的时空整体对它们而言只是一张瞬时全息图,其间无数神谕时代的文明以不尽相同的增长率扩建疆域,若能成功洞察关于源质的奥秘便可能升格为像它们这样的【无限者】,加入其中或开辟新道路。如若硬是要凑出无故开战的可能性,那么结果是永久逐出大宇宙。挑战者会被强制带离,在其它宇宙开始全新的生命之旅(虽然“无限大的领域的外部”难以被直观想象,但这却是飞升之路的基本特征,无论是空间关系的外侧还是其它概念的外侧皆可存在)。

  尽管大宇宙的基态维数是10个空间维度+3个时间维度,但可扩增的方向没有尽头,对飞升者和统治者皆是如此。大宇宙可以将无限空间(n维)内的一切都用一根时间轴(整体时间线)描绘,不同区域的时间流速差异皆可视为时间结构的密度差(比如在主世界泡内可以通过引力、速度和歧质将时空拉扯得更加“松散”),时间轴本身由它们对应的不同密度的时间线的全体结合而成。时间面(二维时间)内存在无数与之平行但进度相异的时间轴,分别绑定着发生相同事件合集的无限空间。任何时间轴“过去”或“未来”的某点都总会对应某条时间轴的“此刻”,于是朝着其它时间轴移动并抵达目标时间轴的“此刻”即可起到时间旅行的同等效果,无需破坏任何一条因果链(但不代表无法做到)。只要有一名穿越者成功移动,无数其它时间轴的同一位个体就会在它之前/之后完成移动,它们的目标时间轴则按对应顺序分裂出容纳穿越者的复制品,组成全新的时间面。时间面堆叠的方向自然就是大宇宙的第三个时间维……每一个空间维度,无论是否无限宽广,都是更高一维的“截面”;每一个时间维度,无论是否永恒绵延,皆为更高一维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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