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忘且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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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的时候正埋在书本里苦读没时间豆蔻,二八时节深陷工作家庭孩子里也没体会过华年,三八又逢人生变故更没顾上抓住青春的小尾巴好好风光闪耀一番番,等到四八了,才发现时光流逝得电闪雷鸣般迅急,还没来得及好好受用花样年华和好好对待父母小孩亲人朋友,父母早已不知不觉躬身驼背步履蹒跚,小孩已突长成英俊挺拔比你高出整整一头的青年,好多亲人朋友不知不觉竟也渐行渐远直至杳无消息……而你这辆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外表尚残留微许华光的旧列车,业亦咣当咣当不紧不慢地,不可逆转地向丑态百出的老年驶去了。

你曾经也稚嫩鲜滑过的脸上现在布满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的纹路,特别在大笑时节,你见你对面正肆无忌惮开怀大笑的人整个面部铺满纵横交错的沟沟坎坎,皱纹和笑容相辅相成相映成趣,以致让你不由想起乡村地头农人精耕细作数度年轮的田垄,路边的水泥杆头上斑驳缠绕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各自使命的层层叠叠的各种电线。

每一道皱纹,都是一道岁月风霜的刻痕,道出了弯弯曲曲的小人生的多少的心酸不易。你不由暗惊感叹,从前这该也曾是个多么美丽的可人儿,当年也曾艳若桃李袅袅婷婷的影子依稀可辨,可惜早已被岁月冲刷得痕迹淡淡,由此可见时光何其的残忍无情!它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日复一日渐渐抽干你原本饱满的吹弹可破的胶原蛋白,让你的肌肤日益黯淡斑斑点点皱纹积成山峦,还使布袋样的赘肉挂满全身的枝枝蔓蔓,直至有一天变成一枚瘦瘦小小的风干核桃,并在未来的某年某月某天终将被亲人甚或其他什么人亲手放进广阔无垠芬芳馥郁的泥土里。若干年后,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再无人记得鲜活的你曾来过这片土地,你亦被慢慢分解成无色无味无形的空气……

臆想到此,突失了谈笑兴致的你一脸刻板无韵牵强附会的笑容,目光愈发萎靡呆滞,耳旁嗡嗡不停的笑语声,似从与己毫无干系的遥远的外太空传将来的,直愣愣的眼神早已穿透对面那沧桑又不失和蔼可掬的笑容神游至千山万水之外。

回头回家悄悄对镜子亦刻意做出诸如此类大笑表情,你更吃惊颓然,原来自己才是更丑陋不堪面目可憎的那个!岁月雕刻在温水里煮的青蛙般的你的脸上的痕迹触目惊心一览无余!

你不再喜欢常年不离身的灰黑色系,慌慌张张心乱如麻地裹上了你从前最最不屑一顾的艳红鲜绿,从头到脚的五彩缤纷也无法掩饰你额头上方悄然冒出的屡屡银丝,眼角日益堆砌的细纹,日渐松弛下垂的眼睑,它们突兀又含蓄大张旗鼓又若隐若现地提醒昭告你,青春号列车已匆匆行过,你还没来得及咂出其中别样滋味,便已流逝不再,人生过大半,你却感觉自己还从没好好活过一样。身旁青春少年洒脱洋溢灿若星辰的样子你羡慕之余,更衬出自己曾经的青春岁月的简陋寒酸,样样拿不出手,贫瘠的甚至都没有可追忆的东西以慰籍下日渐苍老日渐恐慌的自己。

不可复制无法重来的青春华年,就这么不温不火悄无声息毫无波澜地溜走了。你谓然长叹后,不得不收拾行囊,被不声不响无情无义的时光机硬生生推着继续前行,渐走渐歇的你,渐意兴阑珊,也渐云淡风轻起来,慢慢便与“且行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的姿态浑然融合一体了。

常听病痛缠身的老人无奈低声怅叹:修个好生不如修个好死的啊!又有谁能不希冀自己五福俱全得以善终?又有谁能不奢望自己在安宁祥和中驾鹤西去,让羽化的灵魂得以自由快乐地翱翔?然我们除了最大限度地以一己之力尽人事听天命外,更多时候更多事情我们都将愈来愈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直至张牙舞爪的死神毫无防备不可避免地大驾光临。

麦家的小说里讲,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那又有谁的华美躯壳至多百年后不将化为一缕青烟,顺着又高又壮的大烟囱爬上九天随清风飘散?便是尽量让自己剩下的已愈来愈短暂的未知旅程更有价值些吧!这是你我唯一能做的了。自然这也是个人认知层面能接受的,而不是大众眼光衡量聚焦出来的冠冕堂皇的,带有各种附加条件和光环的价值,若你不愿不能,或无力给这个婆娑世界再贡献些许价值,那便尽可能让自己活得更通透通达些,好把通往来生的路途铺陈得更顺序顺利些,更清澈明亮些。

当你活有所值,即便微许价值,对人对己哪怕有稍许益处,你才能一点一滴细微感知到生命的高贵、骄傲和烟火人间的值得,但凡脱离了价值及和其相关的人们亦或自己的认可,活着便再毫无意义和趣味可言。

而所谓价值,自是包括精神上的好处也包括实实在在的物质利益,你所具有并能贡献出来的价值,才是你获取幸福感的源泉,这便是中国字词里的舍得的妙处,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无论好的坏的,一切都值得我们去淬磨经历,无怨无悔,更何况每个冬天的句点,还都是春暖花开。

这一生,身体因着上天及父母双亲赐予的福德厚爱,至今尚未受着啥实在大苦楚,可里面生生世世漂泊无依流离失所彷徨失措的魂灵,却不知几时才有上岸安然停靠的机会。

能够安心慢慢老去,任时光在生命里肆意穿行,是一件要多奢华就多奢华的梦想,从不敢奢望拥有,亦从未拥有过,但以后的日子,无论短长,我仍会为之竭力努力。祈愿你我都能,余生平,往事尽,福暖四季,风禾尽起。

“日落跌进迢迢星野,人间忽晚山河已秋”的感觉已日渐丛生,便是等到来生,无论游走在哪个维度空间,果若能再与你偶遇或宿命相逢,望着你似曾相识的音容笑貌,我定会眨着星星般的眼睛,微笑着和你附耳轻轻黠语,啊哈可爱的亲爱的我的朋友,我们是否前五百载就相识相知相伴相离过,且世世又生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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