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雪其雾

  世人可能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家住何方何处,因为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我叫林小月,因为在我出生的那一天。月色朦胧,天地似乎沉静在一片幽暗之中,给我生命的到来,划上重重的一笔。

  那一夜,月亮分外娇小,好像注定我的生命轨迹,就是一粒平凡的尘埃,轻轻的到来,然后体验完生老病死后,又悄悄化为一剖残土,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我从小便在这小薇山长大,在这里我有很美的童年,也有很苦涩的记忆。

  我爹是一名学识很渊博的教书先生。可惜命运不济,在我爹这一代已是家道中落,勉强踏上温饱线,过上平静的生活。

  爹爹是个不轻易言放弃的人,他想以学识来重映门楣,可是应考屡试不第。

  仿佛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遂厌倦了仕途苦海,看破了那些不羁的官场黑暗,索性埋笔小薇山,穷读乡里,做起了教书先生。

  他喜欢研究各种古玩,特钟情于瑶琴与瓷器,在古玩的浪潮里,他又找到了一份执着与钟爱。

  我从小就读了不少书,也识遍了很多琴摇玉器。我虽识得很多,他总教导我人生就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不要妄自为大。

  我很尊敬他,他与邻里乡亲也很友善,邻里乡亲也相信他,给了他关照和友谊。小时候我一直以他为荣,到大了,我才知道,一个人的性情好,是多么重要。

  我有一个端庄从容的姐姐,比我大五岁,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有一颗温良贤惠的心。

  我听过,有很多邻里乡亲都在默默的夸赞她的好。有时我自己听着也会很开心,虽然不是别人夸赞自己。却也很乐意别人的称赞。

  姐姐她很疼我,因为比我大,她总免不了被我欺负两下,可她总是让着我,小时候不知道,这是姐姐疼我。

  小时候的我们很好玩,无忧无虑,直到有一天,一个噩耗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打碎我们心间的一个梦,那个永远不会老去的梦。

  在那一个春天里,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很红,在那一天,所有的花瓣仿佛一夜间停止绽放,无声无息,一切都仿佛是计划好了的。童年美好的色彩,已经开始留有悲剧的余味。

  那一年,我十三岁,姐姐十八岁。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桃花开的很红,娘亲的背影也就那样消失在桃花的红色里。

  雨打落枝头盛开的红花,一朵一朵飘零在泥泞里,和着雨泥的土腥味儿,飘散在空气里,红的有些悲凉,红的有些苦涩。

  那一次我和姐姐苦的都很伤心。

  爹爹他却一个巴掌蝈在姐姐的脆弱的娇嫩脸皮上。姐姐倒在了地上,用手捂着疼痛灼红的脸,泪水划过指尖,雨水淋湿姐姐的头发和衣衫。

  我们想去找寻娘亲,可我们又不知道娘亲究竟去了哪里,我和爹爹在小薇山整整找了五个日夜,可我还想再找下去。

  那一夜,一盏孤灯,把人稀疏的影子,斜拉得很长。那一夜我没睡下去,那一夜我哭的很伤心。爹爹也不在屋子跺着脚,反而坐在一张躺着的藤椅上,拿着一壶酒,喝了起来。

  不知喝了多长时间,爹爹约摸着起来,坐到我的身旁对我说:“月儿,以后爹爹就是你的依靠,外姓人家总是靠不住的。”爹爹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那么无力,那么脆弱,我知道爹爹他一定伤心,很难过。

  我也知道,爹爹她也很担心娘亲的安慰,也有五个昼夜没有合过双眼,一直在找寻着娘亲。

  这一夜在明灭可见的烛光下,第一次静静的看着父亲,他那皱纹的脸上又多了几许疲惫,多了几分沧桑,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难过和脆弱。

  自那以后,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并告诉自己,我要好好照顾爹爹,有生之年,绝不让他一个人。

  那几年,我心里平静了很多,开始用心实现当初的誓言,我跟着爹爹一直苦心学习。那几年,我进步很快,能出口对诗,信口言物,执手抚琴,对月吹箫,上识古玩玉器,下品生活五味杂陈。

  我现在十八岁,童年的那段悲惨记忆,永远没有抹去,但是一直就在心底最深处。

  我不在想念娘亲,我不在恨娘亲,因为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她自己的使命要完成,而娘亲对我,只是生命里的一个桥段,一个小插曲。

  随着自己长大,我也开始很好奇,娘亲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娘亲的记忆已从脑海里慢慢淡去,有的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还有盘着头发上的哪一只带有蝴蝶坠子的金钗。

  直到很多年过去,娘亲一直都留在我的记忆里,我也不敢去想那个让我从此失去母爱的女性是什么样子。很多时候,又想,或许娘亲的离去,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姐姐和娘亲长得很像,爹爹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一天之所以打了姐姐,就是因为不像看到姐姐以后也会做出像她娘亲一样的事来。

  记得很多时候,很多过夜晚,爹爹喝醉了酒,每次都会在睡梦中呼喊一个人的名字:“雪柔。。。”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爹爹没什么伤心的,除了娘亲留不住以外,很少听说爹爹有什么事能使他伤心的。

  我也曾问过,但是爹爹都一笑,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我也不再多问。

  那只带有玉蝴蝶吊坠的金钗,在家里没什么很值钱的,这一件应该是祖上传下来的,爹爹说,那支金钗,只是留给林家儿媳妇的一件物事,虽不珍贵,也只能有林家的媳妇儿才能佩戴的。

  。。。

  腊月初八

  一场风雪过后,大地的暖阳又缓缓升起。

  林小月刚从集市回来,买了点蔬菜肉类还有八宝,准备一起过节日的。推开门来,爹爹还没起来,或许是天冷,年纪大了些,就多在被窝里暖了会儿。

  我放下从集市买回来的物品,拿着家里的一张弯弓,准备去后山猎射几只狍子野味什么的。

  “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话了。”

  林小月惊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便小说无奈的回说:“爹爹,小月岂敢忘记你的教诲啊,我只是看看弯弓有没有生锈。”

  “是嘛,那你的虚心怎么那么重。”

  林小月想回答爹爹的话,可是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然后就跑了出去,心里暗暗须臾:“哎,差点让爹爹看出端倪,幸好,硬着头皮跑了出来,要是被爹爹知道我拿着弯弓杀生的话,那我的皮肉又该欠揍了。”

  爹爹看着小月跑出去的一阵身影,童真又有些后怕,不免轻微摇头笑了一笑,老夫一大把年纪,养你十多年,你那点微小的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

  看着小月慢慢长大也已成年,他束缚小月不要乱杀猎物,因为猎物也有生命,一个人若敢轻易见血,那么在内心深处,必然有一种血后轻杀的快感,时间长了,猎杀动物,不足以弥补,就反倒会以杀人为乐了。

  小月慢慢长大,在内心深处也有了自己的成长观念,虽然处世未深,看着像个毛孩子,然而也有智者的老道和沉稳。

  一直以来,在小月的心里,以为自己家就是小薇山里的一户穷酸书生一族,虽然这样,但在小月的心里并不是一件能使他伤心难过的事。小月喜欢这种生活,也喜欢这座小薇山,更喜欢这里的乡里邻居。

  看着小月长大,爹爹心里反而有一丝忐忑不安,因为在爹爹心里,仿佛一直有件很大很重要的事不曾告诉我。

  直到有一天,爹爹心中秘密,终于被我无意间听明白了。

  那一天山里来了不速之客,那几位不速之客,仿佛对我家很熟悉的,没有多走弯路,就快步直逼向我的家里。

  爹爹斜倚在门口,看着小院的梅花,眼睛并没有望向他们那几位穿着很华丽的人。

  “林宗雪,林老前辈,这么些年,你老可还福体安康,请恕小辈们无知,不曾孝敬在你身旁。”

  林宗雪,小月的爹爹。只可惜这个名字,被他们几位说出来,反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爹爹并没有答话,依旧只是看着那一株株的梅花,在雪天里,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就像是活的,充满生命力。

  “二十年了,为了找你,我整整花费了二十年,你可知道,现在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那个人说话不免有些激动,只要不是傻子,他的那种心情,或许都能为人所理解的了。

  爹爹就像没听到他问话,只是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手到红色梅花的边缘里,用手轻轻扫过花心里的白雪,白雪洋洋洒洒落在地上,与地上的雪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刚落下来的那些雪了。

  “我本无意伤害你,你我无冤无仇,我只是想拿回我还该拿的东西,你便可安然无恙,你不会觉得我这个要求,其实是很简单的。”

  爹爹冷笑了一声道:“简单,是挺简单的。”

  这时,说话的人底气仿似更加足了,就像自己有金钱万贯,也像自己就是一个土地主似的,更像一条条,白蛇幻化成型的人,碰不得雄黄一样,因为不一会儿,他们所有的嘴脸都会暴露无遗。

  那人提着一把大刀,看似很笨重,因为他说的话,也很粗鲁,并不是很有情调的人。“老子一生,或许是太不会对自己好,才会让所有人觉得我是一个呆子。就连你也是,你以为你躲着远远的,我就不能找到你,你也不想想,我是谁?”这人提着笨重的大刀,或许是因为只有大刀才能给自己定心,也能让别人生畏,也或许只是笨重的人才会使刀,因为用剑,是一件很儒雅很有品味的事,像他这种人,是绝不会有什么好的品味。

  爹爹这一下并没有沉默,反而说了一句有点意兴未尽的话,感觉这话说的他们是旧相识,又是旧时的敌人。“朱绝啊,二十年了,怎么时间过去那么久,你依然还是死性不改,二十年前,你不能从我手中夺走你想要的,只是很可惜,让你失望了,今天你依旧还是不能。”

  “哦,是吗?可我觉得命运的天平,开始倾斜于我了。”朱绝是一个很自信的人,这句话说话,他仿佛更加自信了,就像自己今天一定能拿到自己该拿到的东西一样。

  爹爹依旧只是在叹气,“琉璃珠,又岂是普通玩物,既然不是,老天爷已为它选好了主人,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好的,而你却一直在多行不义,我劝你还是及早回头的好。”

  “这可不像你啊,今天估计你,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由不得你了。”朱绝很得意的回道。

  爹爹忽然发现他们一行人有恃无恐,势在必得之势,并不自觉怔了怔。

  朱绝又很爽快的说道:“你的宝贝女儿,听说和她娘亲长得一模一样,想来也定是个大美人了。也不知道你前世修的哪门子福,有这么好的两个女人为你作伴。”

  爹爹没等他说完,开始觉得情况也有些不对劲:“莫非小娴在他们手里,这几天也不见小娴的身影,都怪我当初,这下可好了……”

  “师兄,二十年前,你为了守护这颗破珠子,弄得自己差点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难道这就是你的执着,所应承担的后果吗?我也为你惋惜,我看不如这样,你年纪也大了,不如你就安享晚年,把这个灾星一样的破小珠子给我,今后的霉运师弟我一人为你承担,你觉得可好。”

  “你叫我师兄,我没你这个师弟。”爹爹不屑一顾的回道。不过朱绝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的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或许是他觉得自己笑自己该笑的,还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人笑话的东西。

  爹爹被那些人提到二十年前的事,也不知不觉,在内心深处难免回到那个二十年的雪夜里。而周围的人也在不断的嘲笑,放似爹爹他就是一只渺小的老鼠,笑声狰狞而夺目,那一副副嘴脸,此刻最显阴沉,让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能静止,喘不过起来。

  我在忍受不住,那么多人围攻爹爹,说好了的,不让爹爹过上苦难的日子,此刻,我再缩着不当在爹爹身边,岂不枉为人子了,如果爹爹遭遇不测,那天底下这么大,又岂有我的容身之所。

  “你们一群人,来围攻诱逼一个老人,真是太无耻了。”小月话没说完,已然跳跃了出来。

  “师兄,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落落的后生小子,不过我可告诉你,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朱绝话说话,把扛在手里的刀,往雪地里一插,顿时雪花又溅起,和着飘落的雪花,纷纷洒洒,好不美丽,好不寂寞。

  小月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些飘落的雪花,手中提着一只刚猎来的小兔子。雪地里一切安静祥和,只有周围的雪花缓缓飘落,寂静的心跳声,彼此都能感预得到。

  “你以为你来了,就能扭转乾坤,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你们不交出我想要的,你们今天挨个也跑不了。”朱绝,不愧叫朱绝,所说过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绝,或许这也是上天注定好的,任何人都无可强求。

  爹爹眼眸有点紧锁,是担心姐姐的安慰,还是害怕我遭人毒手,或许只有爹爹能知道。

  爹爹很快,短促而又急切的说出一句话,仿似是在祈求他们:“我就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只要你能放他们平安离开这个简陋的屋舍,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你以为我是三岁稚子吗?我会相信你说的那些冠面堂皇的说辞,我说吧,还念在我叫你一声师兄的份上,我觉得你应该珍惜。”朱绝似乎已洞察出这是林老不死的缓兵之计,故而不给他踹吸之机,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是这个道理。

  爹爹的眼睛开始有点深邃,仿佛就像有一种魔力,让人看见了,不免心生畏惧,从来没见爹爹这样过。

  他们几人或许都知道爹爹的厉害,忽然开始不自觉的后退几步。一人对朱绝说:“这老家伙的厉害,我们是有目共睹的,还是不得不防,那宝贝还没见过,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这样岂不太可惜了。”

  朱绝自然知道这个顽固老头不好对付,正在思量中,不巧被老二言简意赅的一言中的,不免也有些没底,正在心里盘算下一步该怎么逼着这个老头步步就范。

  他们僵持在哪里,雪花慢慢的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他们身上都被雪花零零碎碎的铺满。

  我会缓和寂寞的环境,就说:“这雪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我看还不如进屋暖暖火,喝上两杯,暖暖身子,边说边谈,这样岂不很有趣。”

  “你可不要给我耍花样,我告诉你,不跑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朱绝有点忍耐不住性子。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是很公平的,唯有一个人的性子,是不可估摸的。

  “你是老江湖,岂会害怕我一个后生小子,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天下英雄好汉,笑点大牙。”小月一边说,一边心里在盘算什么,仿佛这就是请君入瓮,在等着他们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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