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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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三十岁,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只知道它叶绿绿的,花淡紫。开在乡间,亭亭的站在故乡的水田中。 第一次见这种花,是七八岁的时候,江汉平原上,草长莺飞。花开拂柳。在一块块三角形,四边形,梯形,椭圆的水田中穿行。我见到了它:径纤细,绿长;叶椭圆;花开得碎碎小小的,像女孩披风上点缀的晶莹而淡紫的宝石。一朵一朵的打量,还觉不出美,满眼望去,花如星,叶铺毯,一片紫云笼罩在一块绿毯之上,说不出的绚丽和壮观。

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就一层层在年少的心中弥漫,荡漾开来。

回到家,问母亲它是什么花。母亲思索了半天,也说不上来,只告诉我它叫红花草,当谷雨插秧时,农人会把它用犁耙深埋在泥土之下,当做肥料。我愕然,也想不通:这样美丽的花怎么叫草呢!这样美丽的花怎么能把它当作肥料!但还是喜欢它。为了看它,我会每天放学上学绕大道不走,穿纤纤瘦瘦的田埂,跨齐膝的野草;为了看它,我顾不上田埂上会哧溜哧溜游出一条水蛇,蹦出几只螳螂和蚂蚱。偶尔,我会拈上一两枝红花草,爱怜的送至鼻前,嗅它的芬芳,那种来自土地深处,朴实而清新的芬芳。

红花草年年衰,年年绿,红瘦绿肥,花盛花开,只是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岁人不同,我渐渐地长成了一名少年。十六岁,我考取了县城的师范学校,即将告别家乡了,在那年的暮春时节,我特意去看了我的“红花草”。可是,水田里,没有了紫色的云海,没有了荡漾的绿波,只剩下满田整齐纤绿的秧苗。我的红花草到那儿去了呢?仔细的寻找,我发现“红花草”走上了田埂,搬进了水田,它努力的与周围的野草秧苗抗争着,孤零零的开着花,结着籽。

没想到,我与红花草的最后一次相见,充满着遗憾,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相见,也成了我们之间的永别。以后的岁月,家从一个城市搬到了另一个城市,我从县城求学到了另一个地方,参加工作后,我又像侯鸟般从北方飞到了南方。——山水迢迢,反复碾转,我也曾回到家乡,但不是由于节令不对的关系,或者由于乡间根本没有种红花草的原因,我再也没有见到我的“红花草”。

在南方异乡的办公室里,和一位下过乡,当过知青的老同事说起了这件美丽的往事。同事告诉我:其实,红花草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紫云茵”,它在经济紧张的农村,可发挥过不少的作用,农民们买不起化肥,就用它做肥料,它像一位知人心的女子,用自己的牺牲点亮了农人们丰收的希望,当时,我们这些知青把它叫做慰乡花呢!

慰乡花,多么贴切而富有创意的名字!在故乡,它安慰了一群渴望丰收的农人!在异乡,它安慰了我这一个游子干枯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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