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时间:
2019年2月14日
采访地址:
涉县井店镇王金庄四街村
人物小传:
李爱廷,女,82岁,一生务农。
我1938年出生,兄妹7人,全家9口,母亲奶了3个奶儿,奶别人的孩子,别人给二斗米。奶别人的孩子,养自己的孩子。
我6、7岁的时候,爹在铁匠沟开垦荒地,把我带到山上,冬天捡柴禾,夏天挖野菜。
槐芽,顺菜,洋槐花,滴滴菜,露露葱,石花菜,杜梨花,核桃惠,木了花,野韭菜,都能吃,最难吃的是柿叶,柿叶磨成的面,苦得很,玉米骨头磨成的面好吃点,但噎得不行,糠炒面咽起来顺口一些。
切几个红箩卜片,往锅里撒些玉米面就算好饭。
弟弟饿得哇哇只哭,我再饥也不哭,我知道哭也没用,光叫大人急急。
有一天,我娘在碗里泡了几个黄豆准备去石臼里捣成豆浆做豆沫汤,突然,姥姥生病了,娘去了姥姥家,我弟弟饿得不行,非要生吃了碗里的豆子。把豆子吃了,晚饭怎么做呢?我管不住他,那一次我急哭了,我记得很清楚。
建了社,我就去队里出工了。岩凹开荒时,男人拿撬棍,铁锤,筛子,女劳力拿锨镢,男劳力开山搬石头,扎根基,垒地堰,女劳力除渣填地板,过筛子垫地面。
中午有的做红箩卜条山药米饭,有的烧水吃窝头。
我还去漳北渠受了两期。
我男人28岁去了武安县郭儿庄煤矿当矿工,46岁就去世了。我凭着在队里挣工分养活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儿子13岁时,也就是下放地的那年,小学毕业了。升初中时,一半人都不念书了,我让儿子读完了初中,16岁毕业。
儿子17岁时,才和我一块种地,才从学校出来,不会犁地,也不会种地。锄地也不快,我锄三垄,他锄两垄。
下放地后,都是我弟弟帮我种上,锄地收割我自己就能干了。儿子毕业后,犁种都学会了,我就不愁了。
1996年,村里批给地基,我又盖了一座院落,儿子得去打工挣钱。闺女也都出嫁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毛驴。土地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了,一天不如一天。我去后池边的地里摘南瓜,南瓜吊在外堰上够不着,我用长勾往上勾,一下跌到池里了,跌坏了胳膊,现在还伸不直。
我天天上山干活,毛驴帮了大忙了,不是来回骑毛驴,上山下山都困难,人老了,走不动了。
我今年82岁了,儿子不让我下地干活,不干怎么行?活动活动身上才和软,干活出出汗,少生杂病。不去地在家坐着,坐不了多长时间,就不能动了。
驴早该卖了,可卖了驴,从地里往回拿把什么就困难了。老驴说倒就倒了,可我实在舍不得卖。我50岁时,男人去世,今年32年了,驴填还了我,又听话又好使,如果卖到肉架上,一刀捅死,我可下不得这个恨心。
现在过上好时光了,吃的有,瞧的有,儿子给我割的柴不少,这几年打工不能割柴了,买的煤球管烧,不冷,不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