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

草帽街卧在两山间的小河沟里,小得像一顶草帽,所以人们称之为草帽街。

草帽街虽小,也能给方圆十几里开外的乡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许多方便,提供琳瑯满目日用商品,日杂百货。

端午节这天,草帽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突然有人惊叫:“唉呀!疯狗,疯狗咬人啦!”

听到惊呼声,人们立即往街道两边的商铺里钻,一位骑着电动车载着小男孩的年轻妈妈惊恐地骑车向前飞去。只见一只黑色的狗,流着口水,垂着尾巴,一口上来,咬住了小男孩的小腿,人群一片骚动,有人急着找木棒前来对付,有人掩面找地方躲藏,有人说:“快打,快打110,快打110。”

黑色的狗仍然夹着尾巴向前蹿……人群安静下来,人们似乎不敢呼吸。

前面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影,只有大个子傻山穿着脏兮兮的棉袄棉裤还在玩着他手里的一根木棒,嘴里念念有词:“打死你,王八蛋,打死你个王八蛋……”

这句话在傻山的嘴里已念叨了快二十年了,傻山真名叫周俊山,年轻时是个人如其名的帅小伙子,高大英俊,自然引来了姑娘们爱慕的目光,有个叫孟妍娇的姑娘放下了女孩子妗持,悄悄地和周俊山好上了。

哪知那年冬季周俊山被大队外派出去修路,等几个月的路修完工准备回家时,周俊山被一场大雪堵住了回家的路,一直到大年三十晚上他才赶了回来。

令他捶胸顿足的是:孟妍娇却成了村书记家的儿媳妇。周俊山拿着杠子跑到书记家要拼命,孟妍娇跪在地上哭泣着说:“俊山,我对不起你,我爹有病,等着钱……救命啊……”

见孟妍娇痛哭流涕的样子,周俊山怏怏地回家了,他找出孟妍娇送给他的照片,撕碎了填到嘴里,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把青春爱情埋进了心里。

后来,周俊山总是哭一阵笑一阵的,嘴里念念叨叨地说:“打死你,王八蛋,打死你,王八蛋……”有人说:“俊山肯定是病了,病在心里。”

他爹带他出去碾转了好几家医院都没能治好他的病,周俊山的母亲眼睛都哭瞎了,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人们对俊山的称呼,不知不觉中改变成了“傻山”。

只见疯狗已靠近了傻山,有人不敢看,心想:可怜的傻山啊!你这回可完了,疯狗一定会咬死你的,谁叫你这么傻的?见到疯狗来了还嘻嘻笑……

“傻山,快,快打死这条狗啊!它是一条疯狗,快,打死它,打、打……”有人大声嚷道。

只见黑狗垂着尾巴冲了上去,下嘴咬住了傻山的棉裤脚。

傻山挥起手里的木棒吼道:“打死你个王八蛋,打死你个王八蛋!”

傻山狠狠地用棒子打向疯狗的头,一下,疯狗反扑上来,两下,棒子又落在疯狗的头上,傻山不停地抽打着那条疯狗,终于,疯狗的鼻子里淌出鲜血,倒在了地上。

正好110警车赶到,从警车上走下来几位警察,询问情况,作笔录,拍照,最后叫上两个人用蛇皮袋把疯狗装上,抬到偏僻处把疯狗埋掉了。

草帽街上又热闹起来,人们纷纷向傻山身旁拥去,夸他是个英雄,傻山嘻嘻嘻笑着,嘴里也没有停下来说:“打死你个王八蛋,打死你个王八蛋……”

人群中有位老爷子说:“去年冬天下雪,我去买菜走到上坎那里,一下跌了一跤,过来过去的人好几个,都不敢拉我起来,还是傻山拉我起来的,我看他比任何人都要好。”说到这里,老爷子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傻人有傻福,傻山今天要不是穿着这厚棉裤,定会被疯狗咬上,哎呀,算是万幸啦!”

”可怜啰,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厚的棉衣,怎么受得了?我今天就帮他做两身单衣服去。”说这话的是开裁缝铺的王姐,说完,她就扭转身向家里走去,傻山那个样子让她看了心里十分难受。

“夏天穿棉衣,冬天穿短䄂,哈哈,傻山活的像个神仙啊……”

“对呀,对呀,老天在照应他呢。”

一旁的傻山仍是念念有词:“打死你个王八蛋……”蓬头垢面,望着人群嘻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让人们想起他昔日的英俊。

晚上看新闻时,本地新闻:今天我市派出所民警击毙了一条疯狗,为民除害……

看到这里,“啪”、“啪”、“啪”……草帽街上的人家纷纷关掉电视,实在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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