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家里住的是平房,每家每户的房子外面总是长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长的最茂盛的莫过于是狗尾巴花了。我们小的时候总是喜欢摘上一两支,互相呵痒着玩闹。毛绒绒的小草从脸颊上拂过,带来一股植物特有的清香还有阳光的味道。
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路边上便会冒出许多小小的荠菜花。和路边长的大大咧咧的狗尾巴花相比,这些荠菜花长的着实太委婉含蓄了,小小的一棵,安安静静的长在路边,就像是一个个穿着白裙子温婉的少女,等待着别人的采撷。
荠菜花开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奶奶们就会带着小孩子们摘荠菜了。奶奶们的臂弯里挎着一个小篮子,身后跟着自家顽皮的小孩子。小孩子们总是爱玩的,时而追着蝴蝶跑上几步,时而从路边扯过几支狗尾巴花叼在嘴里玩儿。要不就是几家的孩子们在一起打打闹闹。偶尔跑热了,便脱下外套系在脖子上装作是帅气的披风,再随便从路边折下一根树枝,便可以指挥小伙伴们冲锋陷阵了。各家的奶奶们倒是不紧不慢的沿着小路晃悠着,看见长的极好的荠菜便弯下腰摘下来放进篮子里,一边摘一边聊着家里的琐碎事情,间或是呵斥一下路上玩闹的有些过分了的孩子。沿路开满了细细碎碎的荠菜花,就像是怎么也摘不完一般。午后的阳光好的让人心醉,每个人的身后都安静的跟着自己的小小影子,就像是这明媚春光送给所有人的神秘礼物。
每年奶奶总是会摘上许多荠菜,然后让这些看上去温婉可人的小花在餐桌上释放出它们小小身体里的极大能量,走完它们生命里最后的篇章。我们家总是爱包荠菜馅的饺子。奶奶总爱打发爷爷去洗菜,然后自己捋起袖子来和面,而爷爷却总是嫌弃奶奶的力气不够,和出来的面不够劲道,为此,总是要小小的拌几句嘴,最后以爷爷和面而告终。我和弟弟总是对和面这个操作充满了兴趣,因为看起来太像我们喜欢玩的橡皮泥了。因此我们总是死皮赖脸的赖在爷爷身边,像是两只聒噪的小家雀似的软硬磨泡的乞求爷爷让我们试一试。爷爷被我们念叨的烦了,便会从手里和着的面里揪下那么小小的两坨丢到我们手里,然后迅速的把我们撵出了厨房。奶奶便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用一个小盆洗着摘下来的荠菜。待到面和好之后,爷爷便会招呼奶奶进厨房:“好了,来擀皮儿吧。”每次这个时候,奶奶便会端着洗好的荠菜,满脸不高兴的走进厨房,然后损上爷爷几句:“你怎么不连擀皮儿也一起干了呢?”爷爷便会一脸促狭的笑笑:“我只会和面嘛,擀皮儿这种事还得你来。”
奶奶擀出来的饺子皮又薄又圆,而且速度特别快。在我们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一个个小面团就变成了饺子皮了。奶奶的双手就像是在拿着擀面杖跳舞,宛如两只灵巧的蝴蝶在上下翻飞。尽管奶奶的双手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就不再好看,粗糙的如同枯槁的树木。
奶奶擀饺子皮的同时,爷爷便会在旁边搬过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开始包饺子了。爷爷的手极大,一只只小巧可爱的饺子被爷爷左捏捏,右捏捏,便腆着圆鼓鼓的肚子憨态可掬的站在那个像是竹子做的板上了(原谅我吧,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圆圆的,看起来像是竹子做的,用来放饺子的东西叫做什么(눈_눈),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家里人怎么称呼它的,我查了一下,好像各地的叫法也不一样……)。爷爷有时兴起,便会顺便教我和弟弟包饺子。我和弟弟看着爷爷熟练又轻巧的把馅放在饺子皮上,然后略微动动手指便捏出了一个品相极好的饺子。但是到了我和弟弟那里,最后捏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敢称其为饺子)不是封不住口,就是饺子皮烂了。好不容易封上口勉强能看的饺子,放在爷爷包的那堆饺子里,立刻就相形见绌了。爷爷有时会被我们包出来的饺子逗的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包的这是什么歪瓜裂枣啊?”奶奶每次一脸无奈:“行了,别让他们两个掺手了,就这么点馅儿,别给我浪费完了。”每次这个时候,我和弟弟便会不好意思的看看自己包的那惨不忍睹的饺子,然后默默去洗干净手,等着吃饺子了。
饺子快煮熟的时候,满屋子都能闻到荠菜的香气。每次饺子煮熟了之后,我和弟弟便会迫不及待的坐在桌子边上,眼巴巴的看着奶奶给我们盛饺子。一个个白白嫩嫩圆圆滚滚的饺子从锅里落到碗里,刚出锅的饺子徐徐的冒着热气,荠菜的香气争先恐后的往鼻子里钻。我和弟弟每次都按捺不住,用筷子夹起一个便往嘴里送,每每都被烫的龇牙咧嘴。奶奶总会笑的开怀,再满脸嫌弃:“着急什么啊,又没人和你们抢。”我和弟弟便会尴尬的笑笑,拿起筷子夹起饺子乖乖的小口小口的吃了。
送进嘴里的饺子有着劲道的面皮,还有香喷喷的荠菜,偶尔蘸着醋吃更是开胃,吃完之后满口生香。我和弟弟每次都可以吃上两碗。吃的时候专心的连头都不抬一下。爷爷便会指着我们朝奶奶笑说:“看我们家这两个小馋猫,真能吃。”奶奶只是摇着头看着我们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小的屋子里飘的都是荠菜饺子的香气,这是属于每年春天特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