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江小鱼是个差生,每次在班里排名都是稳居倒数十名之内。可今天,他却想着要好好读书,不为别的,就是想以后离老江和李素芬远远的。当然,老江是他爸,李素芬是他妈。
此刻他在心里暗暗地思忖,听村长说,读了好大学,以后才有好工作,才能在大城市买房。只要在外面买了房,就不用跟老江他们住一起,就不用再看他们撕破脸皮地吵。
所以江小鱼决定,先读好书,上好大学,找好工作,再买好房子,最后远离老江和李素芬。
院子里厮杀声一片,江小鱼独自坐在厨房,空腹对着满桌的冷饭冷菜,提不起一点胃口。就连那只闯了祸的黑母鸡,也一声不吭地在灶前的柴堆旁窝坐着,像是特意弱化自己的存在。
唯独那老黄狗像失忆了一般,在饭桌下钻来钻去,身子如往常一般笨重又迟缓,仿佛刚才李素芬的那一脚对它没有丝毫损伤。
想起刚才那一幕,江小鱼心头像覆盖上一张被苦水和醋浸泡过的网,一阵阵酸涩的感觉快从喉咙里溢出来。他觉得自己和老黄狗一样,被打骂一顿后,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而老江和李素芬也从不真正需要一个借口,比如刚才对老黄狗那一脚就是李素芬临时发挥的。
一个小时前,江小鱼学着奶奶的样子,把鱼腌好,再煎熟,然后跟先前炒至半熟的辣椒回锅翻炒后,洒上少许水煮熟出锅。他还做了西红柿蛋汤,和几个清炒小菜,最后在饭桌前等着老江和李素芬回家吃午饭。
老江他们是下地收割油菜去了,现在将近四月底,天气半热半冷,穿薄了就觉得身上缺件衣服,穿厚了又觉得身上燥热难受。可在油菜地里更难受,油菜上沾着水汽,还得一捆捆地抱到干燥地方晒。
一个上午忙下来,老江和李素芬浑身潮湿又燥热,头顶那半热的日头让他们肚里积了不少肝火。
叫着老江和李素芬,是江小鱼从电视上学的,但是意义不一样。电视里的孩子这么叫着爸妈,多是因为和父母关系亲昵,而江小鱼这么叫着,只是想刻意提醒自己疏离他们,哪怕只限于在心里这样叫着。
当时,江小鱼听见门口传来老江他们的脚步声,便起身过去帮忙接东西。李素芬把箩筐和水壶递过来,见他一声不吭地接下,连个招呼都不打,心里的烦躁开始蔓延。想起前天江小鱼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提醒她下个月的伙食费要交,昨天又听老江提起江小鱼的月考成绩,心里一股子火窜到嗓子眼。
见几步远的老黄狗窝坐在门边半眯着眼,她过去就是一脚,嘴里骂道:“光养着,不见摇个尾巴迎个门!”老黄狗躲不及,实挨了一脚,当李素芬正酝酿着其他的骂词,不料抬头见黑母鸡跳上了饭桌,正啄个欢,一不小心把桌边的碗筷扒拉下了桌。
呯呯咣咣响了一阵,江小鱼拿着水壶愣住了,老江也错愕地望着那只正吃得得意的黑母鸡。最先反应过来的李素芬,拿起扫把就朝那只已见势下桌的黑母鸡一阵招呼。足足追打了七八分钟,她累得半张着嘴喘气。
黑母鸡虽没被追上,估计胆子被吓没了,在慌乱扑腾中鸡毛掉了一地。
李素芬扔下手中的扫把,对着老江就臭骂起来:“你走在前面,眼瞎么?看着那畜生跳上桌,你是抽烟管饱了,还管别人吃不吃饭?”
老江莫名其妙被骂,瞬间炸毛,甩下手中的铁锹,就反口:“发神经,我提着东西,还能算好那畜生跳上桌?”接着,他转过头朝向江小鱼:“你咋不用罩子盖着呢?做事这么没头没脑!”
江小鱼半张着嘴,正想说我还不是急着给你们接东西,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就如同一年前的自己,想辩解却又不想开口。
李素芬见他哑着嘴,心里火气更大,便对老江不依不饶:“还不是随了你老江家的人,光长个儿不长脑袋,现在好了,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老江最听不得李芬素开口闭口说“你们老江家的人”,战火瞬间燃起,厮杀声和兵器声开始满院子响起。
江小鱼退到安全区厨房,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碗筷,其实黑母鸡只是扒拉了青菜碗里的青菜,其他的菜可能来不及或者不合口味,都没有张嘴伸爪。
不出他所料,隔壁刘大妈及时出现救火,对于是谁的失误让母鸡上了桌,她给出了三点论断:1,孩子没错,能出门给父母接东西是孝顺,不能错怪。2,老江也没错,就是诸葛亮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家里的母鸡突然跳上桌,再说诸葛亮也有失误的时候,所以也不能错怪老江。3,李素芬就更没错,因为她是第一个发现母鸡跳上桌的人。
最后刘大妈象征性地总结了一句:“你们怎么能为一只畜生闹成这样,大不了把它下锅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