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三,这个婆家的二姑子,二姑子就是丈夫的二姐,不是说嫁了一个杀猪的吗,那时候杀猪可不是随便杀的,人家是国家供应,是工人,那可是个铁饭碗,这样的条件在农村绝对是上等条件。
当初婆婆为两个闺女选婆家的时候,人家是说好标准的,我们不嫁庄稼孙,我们要嫁就嫁工人,工人再穷也是工人,那也比庄家孙好,婆婆家这两个闺女,说出口的要嫁工人,人家是有优势的,两个女儿,个个是双眼爆皮,皮肤白皙,小圆脸不大不小,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确是大王庄出了名的俊闺女。
方圆几里的后生都是托人说媒,都相中了好闺女。但是婆婆做主,扬言道我们只嫁工人,不是工人再俊的后生也不愿意。
这个在前庄马庙集上食品厂杀猪的方庆州,年龄和二姑子一样大,早就听说了大王庄有个俊闺女,不但俊还能干,在生产队里干活那是一个好手,方庆州狠下血本,他不是杀猪吗,猪肉他是不缺,一路托媒人来说亲,那是猪肉没少送,媒人没少送,未来的丈母娘也没少送,小伙子本来长得就是一表人才,机灵眼皮活,还是食品厂的工人,样样符合标准,很得未来丈母娘的肯定,这门亲就算结下了。
这门亲还真是结对了,方庆祥不但杀猪时就混得不错,脑袋灵活,心眼活泛,他仗着杀猪有猪肉,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武器就是一扇扇的猪肉。那个时候他已经调到了周家营县的食品厂,原来他在我们前村做工人,但是他不是当地人,老家是临近周家营县的,所以没两年就调回老家周家营了。他也是在老家周家营发了家,是金子总是发光,可见这个杀猪的可不是一般人,杀猪时就混得不错,在周家营没干了几年,就摇身一变成了银行的职员。
从杀猪的变成银行职员这是需要智慧的,的确也是有几把刷子,听说他是凭着一扇扇的猪肉给银行行长送,那时候是80年代,物质条件还不丰富,送礼送猪肉绝对拿得出手,他是有事没事隔三差五给行长送猪肉,出手极其大方,是半条猪半条猪送过去,连行长都不好意思了,家里的冰箱那是绝对放不下的,连行长的亲戚都不用买猪肉了。只管送啥要求没有,行长越来越不好意思,他对方庆州的一个评价是,这个人太实在了,真是个大好人,无以为报,正好行里扩张招新人,那就让他来银行里干吧,行长那是真心喜欢方庆州,进了银行的方庆州那不用说就是行长的心腹,行长什么事都愿意叫上他,那真是行长的贴身小棉袄。
其实,方庆州也真是有两把刷子,人家肯干,能干,敢干,胆大心细,很快在行里做出了业绩,存款增长了好几倍,眼看着老行长要退休了,方庆州也是摸爬滚打成了业务骨干,这行长的位置顺理成章的成了方庆州的了。这就是方庆州神奇的发家史,绝对狗血。
所以方庆州不但在婆婆家地位显赫,就算整个村西头也是响当当的,每次大年初三回娘家的日子里,连队里的队长都会来这里看看,就是冲着这个有头有脸的姑爷。
所以这个大年初三二闺女回娘家的日子,在这个大家庭里尤为重要,婆婆一大早就盛装打扮,穿的是花红柳绿,婆婆的穿着和村子里的老太太都不一样,她的内心是无比高傲的,这个老太太对衣服情有独钟,就喜欢每天穿新衣服,你看看她的衣服极尽华丽之能事,什么大红大紫的衣服,年轻人不敢穿她却尤为喜欢,一些花花绿绿的段子褂子,穿上是珠光宝气,很是扎眼。
这些衣服都是她哪个有钱的二闺女给他娘买的,衣服多的是天天换,每一天都不重样的,她的衣服多的超过村西头所有老太太加起来的衣服,在那个物质条件贫乏的时代,白妮儿婆婆的生活已经很有点奢侈的意味,她对自己不喜欢的衣服,或者是穿够了的衣服,都是用火烧的,她说假如把衣服送给别人,如果别人死了会随着发丧时把衣服烧掉,这是不吉利的,所以她才会用火处理自己丢弃的衣服。
在这一天白妮儿的婆婆那是盛装打扮,她会穿的比平时隆重,她不会计较是不是太花哨,她就喜欢花哨的,这天她穿着大红的段子褂子,还戴上了很少戴的眼镜,左手中指带着一个宽边的金戒指,无名指还套着一个藏式纯银大戒指,耳朵上带着两个纯金的金光闪闪的圆形耳环,一大早就坐在堂屋门口的凳子上,等着二闺女的到来,其实大闺女也是今天来,主要是在等二闺女这是明眼人都看出来的,大闺女经济条件和二闺女没法比,同样是闺女,但是孰轻孰重家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明镜一样,亲情是有条件的,在这一家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老太太坐在堂屋门口,手里拿着龙头拐杖,放在正前面,两手搭在龙头拐杖上,这个拐杖也是有故事的,叫她老太太其实她一点不老,也就是五六十岁的样子,但是她拄拐杖已经用了好几年了,你看她健步如飞的样子,完全不需要手里的拐杖,拐杖在她手里挥來挥去,完全就像一个道具,但是,这个拐杖形影不离,别人的拐杖或许就是一条棍子,她的不一样,是带着龙头的,很是威风,这已经超出了一般拐杖的功用,而是在彰显一种身份。
但是老太太就好这口,他的几个儿子看着这样的娘,有时候有点牙碜,或许会为自己的娘不好意思,但是谁也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娘咱能不能低调一点,你儿子不当官不当将的,你这样打扮也太出格了。但是谁也不敢说一个字,家里伶牙俐齿的二媳妇,早早的过来,拿着几斤猪肉,放在了老太太的院子里,说娘啊,我二姐快到了,往年都是十点多就到,现在快十点了,你老坐在那里冷不冷啊,要不你坐到屋里烤烤火吧,暖暖身子。
老太太手搭在龙头拐杖上,头低着埋在胸口,就像一尊雕像,坐了有点时间了,老太太抬起头,冬天的太阳光穿过镜框,折射着五彩的光芒,她微微睁开微闭着的眼睛,今天天气不错,强烈的光线使它的眼帘挤在一起,她斜着头看着太阳的方向说,是快到了。
老二媳妇乖巧的说着话,娘啊,这块肉是你家老二在马庙集买的,说是给姐姐们初三准备着。老太太抬眼看着院子里桌子上的放着的一块猪肉,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恢复了雕塑的状态。
这时候白妮儿也来到了婆婆家的院子,婆婆家的院子与白妮儿家只是一墙之隔,与自己家的房子错落并排挨着,婆婆家在东,白妮儿家在西。婆婆的院子其实是和小三儿子一起住的,一排瓦房,最东一间是婆婆住,西边三间是三儿子住的。老人一般情况下都是跟随最小的儿子一起生活。虽然白妮家与婆婆和三儿子家只是一墙之隔,但是中间已经被一道高墙隔开,所以从自己家到婆婆家还要绕道前边的大路,再拐进婆婆家的胡同,也不是一两步就到的。
白妮进了婆婆的院子,见老太太低垂着坐在凳子上,白妮看着老二媳妇已经在这里了,白妮儿是什么事也赶不上老二家积极,老二家刷锅洗碗,为中午饭做准备,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麻利的忙活着,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老太太发话了,把桌子摆在院子里吧,很快三个儿媳妇把小三家屋里一张饭桌子和老太太屋里的饭桌子搬出来拼在一起,拼成了一个长桌子,旁边摆好了高高低低,大小不一的凳子,这些凳子都是从这三家儿子家里搬来的,院子里已经准备停当,等待着客人们的到来。
已经日上三竿,强烈的太阳光照射着院子,发出强烈的光芒。那时候通讯还没有现在发达,手机是绝对的稀罕玩意,大家不用通讯,都感觉客人快到了,家里的男人们已经在大门外候着了,孩子们也在门口嬉闹玩耍,院子里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手里还在忙活着手头上的活。老太太说水壶里都装满水了吗?老二家的应声而答,都烧满了,在门口屋檐底下呢,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屋檐下的几个水壶上,五六个水壶并排放着,上面壶口里溢出的水还没有晾干,显示了他们刚被灌满的痕迹。桌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杯子,是供客人们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