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我弟弟的生日
弟弟的生日是端午,每到端午节,我就特别想念弟弟。
我妈说,生弟弟的那天早晨,她踮着脚尖拿篮子里的粽子,只觉得腰里一酸,还以为是拿粽子闪了腰,可不久就生了我弟弟。
端午节出生的弟弟注定和吃有缘。
弟弟喜欢吃糯米食品,粽子是他的最爱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的那段时间里,吃是很艰难的事,吃饱肚子常常是奢望。尽管这样,每逢端午,我母亲总是想方设法裹几只粽子。这个时候,弟弟最高兴了,尽管是杂粮的粽子,总算能饱吃一顿,所以是每年的盼望。粽子不多,是数着只数吃的,弟弟懵懵懂懂的时候,想着自己多吃。有次母亲发现少了,就挨个问,没有人承认,过了好多天,母亲发现空坛子里有两只发馊的粽子,拷问弟弟,弟弟竟笑了,原来是弟弟也藏忘记了,懊悔没有吃到。
平时家里经常没有好的东西吃,弟弟挑食,常常吃不饱,后来发现弟弟特别喜欢吃甜食,母亲就用糖精拌麦粞粥给他吃。这样弟弟虽然能吃饱了,但不久发现弟弟呕吐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发展到吃什么呕什么的程度,见到弟弟红润不久的脸上日益消瘦,母亲夜不能寐,到处求医问药,但弟弟始终不见好转,这样一拖就是几个月。几乎绝望的时候,中兴老街一个姓陆的药店师傅说能治好弟弟的呕吐,就开了副中药,吃了几帖以后,果然见效,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复发。弟弟现在比我还矮小,据说就是那次生病受到了伤害的缘故。
弟弟从小就跟随我,他懂事起,就坐在我颈脖上看电影,有时被他坐得难受了,就坐在我的单肩上,常常是从电影开始,一直坐到电影结束,只有中间换片的短暂时间可以把他放在地上。有一次杨舍镇上放电影,我用自行车驮着他,骑了个把小时才到,他照例坐在我的颈脖上看电影,两部连放,我们照看不误,回到家,已经后半夜了,尽管父母责怪,只要弟弟高兴,我心里还是挺舒服的。弟弟干农活不在行,后来土地承包后,也兼带种一些地,可往往力不从心,我帮他一点点,他就感激得不得了。有次活不凑巧,天完全黑了,弟弟才挑着担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黑暗中,看到我去接他,他激动得几乎哽咽,我接过担子在前面走,弟弟空身在后面跟,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语言是多余的了。
每年吃粽子,同时给弟弟过生日,是我家的传统活动。各自成家以后,由于工作关系,渐渐就淡了,但在这一天,我和妹妹总是给弟弟发条短信,表示我们没有忘记。有一年,我的一条祝福短信发飞了,过了好多天后,弟弟还是心存不满,说是我没给他发短信。从那次以后,我就把短信发两遍。我能想象弟弟收到短信时的笑脸。今年起,端午列入法定假日,给了我们悠然吃粽子的机遇,我们已经商定要为弟弟过个生日了,我侄女决定从常州赶回,到时,我不用短信,我要当面祝他生日快乐,我看弟弟会流眼泪的。
弟弟历经磨难,吃过不少苦。他做过木工、裁缝,在多家单位开过车,现在你看见那个矮个、肥胖、卷发、笑脸的公交车司机,他就是我弟弟。(原载《张家港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