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二十三(二)

我忽然想讲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刚上二年级的小朋友,他因营养不良导致体弱多病,又因为家境一般而有些自卑,因此不太与人交往。但是他喜欢看别人玩,二年级的时候,他知道了有一种运动叫做打篮球。他摸过那颗相当于他半个身体的篮球,粗糙而笨重。他有模有样地学别人运球,投球。球只离开他头顶十公分就迅速落下,接着,他身后传来几声嘲笑。他吓得躲了起来,但是往后,他还是会偷看别人打球。“哇,好厉害啊。”他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因为他看到别人将那颗硕大的篮球扔进了看上去高不可及的篮筐中。放学后,他开始幻想,自己变得异常强壮,在三分线外将球投进篮筐。光想还不过瘾,他将整个过程写进了日记本中。次日,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了几个写得较好的同学,他是压轴的。当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挺直了腰,准备迎接同学们如潮的赞叹。事与愿违,念完后,没有赞叹,反而是满堂的倒彩。成绩优良的同学骂他抄袭不要脸,身体强壮的同学笑他异想天开。而他在嘲笑中逐渐低下头去。他觉得自己像颗灰尘,轻飘飘的,别人一吹就飞。

即使在去年,我还是会想起这段往事。虽然童年的记忆大多已模糊不清,但是这件事是那样的清晰,我总感觉不是小学二年级,而是初中二年级,或者是高中二年级。

因为自身的原因,我没少受到嘲笑,物质的,精神的,生理的,心理的,我甚至觉得自己长了那么浓的眉毛也是一种错。因为有人笑着对我说“你的眉毛好浓啊”,于是我照了一整晚的镜子,恨不得将眉毛全部拔光。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也许,因为他感觉到的只有快乐,别人的痛苦不算痛苦吧?又或者,他们只能通过贬低别人来肯定自己。

后来,我终于明白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是多么的愚蠢,这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于是我学着去忽略。

“你跑起来好丑。”我忍。

“你的数学好烂啊,这道题目都不会。”我忍。

“你还没有女朋友?”我忍。

“你打球打得好烂。”我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于是我发现,当你真正拥有的时候,你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因为你知道,他只是妒忌你而已。

我开始改变,用有限的时间,去学习一些技能。吉他,唱歌,轮滑甚至是魔术。我把自己折腾个半死,然后发现没有掌握任何一项技能。除了更加会找借口。

我开始偷懒,今天对自己说“好累啊,不如休息一天”,明天又告诉自己“过几天再练也没事”,直到最后放弃。

人生太短暂,难道真的要为了迎合别人而让自己筋疲力尽吗?

有一天我起得很早,起来时,太阳还没有出来。我开始怀疑人生,这还是我吗?不过既然已经醒来,我干脆出门去。

我的家乡在海岛,四面环海,我索性骑上车来到海边。海风有些咸,我嚼着面包吃不出淀粉的味道。

我坐在海边的铁栏杆上,虽然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但是不知为何,我就是想坐着,第六感告诉我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当然不可能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渐渐地,海水开始变得红,太阳的沿边开始出现,像弯曲的被烧得通红的铁丝。我有些吃惊,在海边生活了二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看日出。我忽然觉得嘴里的面包都没有了味道。

就这样,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太阳逐渐升起,一点一点地离开海平面,直到整个火轮都跳出海面。

我欢呼,身体却失去了平衡,掉进海里去了。

回来后,我就开始懂了别人的嘲笑是不会停歇的,即使你足够优秀,别人还是能够挑出刺来。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让我的心变得平静。做不到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我努力去忽略别人的看法。我是为了自己而活,别人的厌恶不能使我坠入地狱,别人的喜欢不能助我升入天堂,所以,别人的看法与我何干?

我开始登山,徒步跋涉,在高处静坐。

我没有想过领悟什么,更不奢求看破了尘世。坦白的说,我很喜欢女人。只是因为静思让我宁静。

于是我喜欢上了孤独,因为孤独的时候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放松,不必去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和感受。

当我再次听到别人的嘲讽时,我已经不在乎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仿佛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所有成长只在一瞬间,只是,在那一瞬间之前要累积足够多的失望和痛苦。

我很庆幸,我又很不幸,年纪轻轻就经历了那么多,就懂得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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