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修罗场

*提前的十七岁快乐开控顺利

楼下邻居家养的一猫一狗经常腻在一起。明明不是同一种族，却意外的关系融洽，每次经过都能看到它们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玩耍，或者躺在空地上含情脉脉地对视。

“干什么呀，大白天的。”松本路过时总要对着它们指指点点。两只小动物毫不理会，从未因为他锲而不舍的嘲讽分开。

“已经傍晚了嘛。”樱井站在他身后笑。“人家感情好。”

“那只猫多小啊。小姑娘就是容易被热情进攻冲昏头脑。”松本将手中的纸袋递给樱井，自己用钥匙打开房门，又多翻出来一双拖鞋摆在他面前。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小姑娘。说起来，要是有人对你这么热情，你会不会也跟人家跑了？”樱井换了鞋，将纸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入冰箱。

“我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然后离开你——只要你再敢喝完啤酒不把空瓶扔掉。”松本貌似严肃的警告却只换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正想抗议自己不是在开玩笑，刚开口却又被堵住，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一个对方刚刚剥好的温热板栗。

樱井最终还是被恋人客客气气请出了厨房。他也丝毫不觉委屈。这是两人一向的相处方式，做饭这件事再怎么说都是松本更擅长。走回客厅，想处理下工作邮件，拿起自己的手机时听见对方的恰好也震动了一下。樱井并没有在意。大概又是谁给他的动态点了红心。

松本所在的策划部要求全员注册推特账号，为的是节目宣传，也希望通过工作人员和观众互动收获更多好感。松本也不例外。每日一张的自拍定番令他成为策划部粉丝最多的推主，大家纷纷留言“这么帅请到镜头前吧”，他却认真回复自己喜欢的还是幕后工作。樱井主播是公众人物，松本自然不会随意将两人的合照上传。不过大家都是理智的成年人，谁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闷闷不乐。樱井动态里的爱心便当，松本相册里的新手环，已然是两人不动声色的呼应。

他们难得在家中共进晚餐。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天的工作已经截止。吃过饭，松本在书房看资料，樱井在客厅确认节目流程。整个晚上，两人都专注于眼前的任务，没有多少交流。直到时针指向十二，松本才走出房间，催促恋人洗漱，自己则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樱井出来时，他已昏昏欲睡，被对方附在耳边的一句“要不要我抱你进去”吓得瞬间清醒，拍开他的手起身走进浴室。

花洒的水声刚持续了没多久，松本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先一声接一声地震动起来。樱井想帮他拿进浴室，却不小心在仍亮着的屏幕上看见一长串聊天消息。发信人是“佐藤君”。

“身边有了对我抱有期待的人，原来真的会不一样。”

“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睡了吗？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晚安。”

最后一条，附带了一颗怎么也无法忽视的爱心。

樱井和松本相识于上世纪末的电视台，作为同期分别为不同的前辈做助手。两位前辈是大亲友，他们两个空闲时也经常凑到一起喝酒聊天，时间长了竟慢慢聊出感情。几年后电视台扩建，松本的团队被调到新的大楼，两人却正式住到了一起。

佐藤是一年前从其他电视台调来的新同事，与樱井同为主播，放送内容是与他的节目时间恰好相反的晨间新闻。樱井办事沉稳，遇到紧急情况也能保持冷静。而佐藤正年轻，每天早晨的播报都能给上班族带来活力。两人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甚至经常还有两人关系不好的传言。其实他们根本算不上相熟，最多也不过点头之交。樱井知道松本的朋友出了名的多，也并不讶异他和佐藤认识，只是这种相熟程度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

他不动声色，将手机放回原位。他太了解松本。虽然自己也被人夸赞过善解人意，但和松本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譬如，他怎么也无法对仅见过几次面的人彻底敞开心扉，也无法开口说出特别热情洋溢的话。这不能说是他的错，松本也安慰过他，说这只是每个人性格不同，不必放在心上。

他和他因类似而互相吸引，因不同而彼此相爱。

松本从浴室出来后樱井悄悄观察他，他查看手机的表情并无明显的异常。他一向直白又坦荡，脸上从来藏不住秘密。可他有时也有些天然，对旁人的暗示一向迟钝，若不是彼时自己豁出去将心情全盘托出，说不定两人真的就此错过。

樱井怎么会好心到提示松本他身边有个隐晦的爱慕者。他心里不是滋味，睡觉时有点赌气地搂住松本一只手臂，被询问时也装死半天不吭声。松本只当他真的疲倦，揉揉他的头发，将脸凑过去小心地亲了一口，一起进入睡眠。

之后的日子也一切如常。唯一的例外，是这天早晨，他为樱井的早餐里多加了几块培根——他一向对自己的蛋白摄入量格外在意。

“松本桑——”樱井故意拖长声调，等待对方的下文。

“今天晚上要和旬他们出去玩，晚点回来。”松本眨巴着大眼睛。

“诶——”失望的音调毫不掩饰。“又要从外面打包晚餐了。”

“我买了咖喱，早上剩的炒饭在冰箱里，你拿出来加热一下就好，很简单的。”对方急急地解释，比起两人在家，他似乎更受外面世界的吸引。

樱井挠挠头，忽然想起昨天看到的信息，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将餐盘和叉子碰出叮当的响声。“总出去有什么意思啊。”

“你…你这样说我又不会不去。”他一向很少干涉松本的玩乐，这么直截了当的不情愿还是第一次。松本有些意外，嘴上却不饶人。“哼。你简直是我的天敌。”

就算要做你一生的天敌，也想在你心里有特殊的位置啊。樱井有点泄气地盯着他的背影。

整个上午心里都不能平静。到了午休，樱井直接到对面大厦的摄影棚堵人，找他共进午餐。一进门便看到桌上花瓶里摆着一大束白玫瑰。“佐藤桑送的。说是祝贺上个月润君的节目三连冠。”助理挤眉弄眼，“樱井桑大危机喔。”

“去去去。”樱井没好气。

他送给松本的，总是些稀奇古怪的礼物。刚认识时看他涂了黑色和红色的指甲油，特意找女性朋友询问，买了有名的海外牌子送给他，他却笑说那是邻居家小朋友的杰作。还送过和自己同款的护手霜，绿色的衬衫，遥控飞机模型……总之没有一件与浪漫二字挂钩，为此没少受那人的埋怨。

他本想在外面等待，却从敞开一半的门口看到松本和佐藤正凑在一起看台本，不时发出笑声。

樱井听着刺耳，抬手敲了敲门，未等许可便推门而入。松本有些不满，见是他也没怎么计较，将佐藤推到他面前。“佐藤君过几天要上我们节目，还有一部分流程没确认完。”

“我等你。”樱井在角落的沙发上坐定。

佐藤的确比自己年轻，也着实是进攻型人才，不出几句便能惹得松本会心一笑。而自己眯起眼时已能看到眼角的细纹，和他一起这么多年也不再觉得新鲜。松本一向独立又体贴，给点阳光就会翘起嘴角，约会与工作冲突时虽不情愿，却又永远善解人意，容许他一次次选择事业。和他一起的这些年，自己不仅未学会随时随刻甜言蜜语地哄人，反而丧失了一半自理能力，身上的这身每天都由他搭配，离了人连常穿的衬衫都寻不见。

午餐也只好叫上佐藤一起，走在路上，樱井也偷偷打量他。他穿一件修身卫衣，戴一顶宽檐呢帽，品味与松本的非常接近。入座时，衣着时尚的青年又抢先坐在松本对面，正犹豫是不是要请他换个位置，松本已拉过他在同侧坐下，只好挫败地握了握恋人放在桌下的手。松本没有回握，但也没挣脱，任凭自己的指腹一遍遍抚过他的骨节，还突然恶作剧地挠了下自己的掌心。樱井端着玻璃杯的左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松本将手放上桌面，若无其事地翻开菜单。

最终点餐的任务还是交给樱井。佐藤笑松本，“吃个饭也这么纠结。”松本指指身边的人。“有这个人在，当笨蛋就好了。”自己则坐在一旁，拿着手机刷新社交网站，时不时瞥他一眼。见他久久停留在冷饮的写真上，果断替他翻了页，嘴里理直气壮地念着胃不好别喝凉的。樱井连声答应，点了热可可。“感情真好啊你们。”佐藤笑笑，替他们摆好刚上的热毛巾，顺便叫了一份巧克力芭菲。“润君很喜欢巧克力冰淇淋吧。”他看向对面，不出意外地收获了松本的感激眼神。“是很喜欢呢。”樱井抢先开口，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瞬。

芭菲端上桌，松本低头拿勺子的空当，另外两人已分别各拿起一支蛋卷。“我想吃那个嘛。”他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佐藤还未来得及反应，樱井立刻先把手中的蛋卷插回冰淇淋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松本满意地重新摘下蛋卷，又拿起半个草莓放入口中。“好甜，像加了糖一样。”樱井舀起另外半颗。“好甜，像加了糖一样。”松本瞪他一眼。“刚刚说过了嘛。”随后不再理会他，和佐藤聊起工作上的内容。樱井插不进话，用叉子使劲地戳了戳盘中的奇异果。

松本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接起应了几句，眼中瞬间盛满欢喜。“做新布景的布料买到了，我要回去确认一下，你们先吃。”说着抓起包离开，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樱井抱歉地笑。“他就是这个样子，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任性。”

“也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佐藤补了一句，将吸管转了个方向，试图吸出奶茶里的珍珠。

“佐藤桑，”樱井微微不悦，对比自己小的人也用上了敬称，显得礼貌而生疏。“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良性竞争牵扯到他。”

“嘛，樱井桑想多了。”佐藤并没迎接他的目光，只盯着他碟子里的樱桃梗。“我对他的好感并不是因为你。有日突然下雨，我没带伞，在电视台门口吸烟等雨停。看到他在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蹲在货架前，对着两种饮料苦恼了好久。我一眼便爱上他。终于等到绿灯，快步过去想和他搭话，他却先走到你面前，将小豆汤塞进你手里，自己冷得将双手放在嘴边呼气。那一瞬间，我恍惚他头顶有天使光环闪烁。”

“那个最受欢迎的主播排名，我其实不怎么在意，毕竟有些事不是只靠自己努力便说了算。可你又何其幸运，拥有这样的伴侣，简直让人嫉妒到发疯。”佐藤抬起眼看他。“樱井桑，他并不是你的所有物，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你是聪明人，一定明白爱没有先来后到，我也有资格尝试。”说着举起手旁的冷饮。

“我看也未必。”樱井看似漫不经心，端着可可回礼。“祝你好运。”

晚上有和同事的饭局，他也一再心不在焉。回到家中，樱井以为要面对一片静寂，打开门时却发现客厅已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松本正盘腿坐在毛绒地毯上，靠着沙发脚看书。

“不是说去玩吗，这么早就回来了？”樱井换好家居服，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倒水喝。

“旬说家里有事，提早散了。”松本抬手抚过他的发梢，眯着眼表示满足。“好软啊。”

“是吗。”樱井没有戳穿。他知道松本说谎。刚刚刷新动态时才看到小栗一伙人的更新，他们明显正在兴头上，正准备集体去下一家。眼前这个人可能今天根本就没参加，或者早早就与之告别。

大概是因为自己早上的低气压。樱井放下水杯，忽然一阵心酸。松本爱逞一时口快，即使是和自己也从来都据理力争，分寸不让。可大多数时候，他也并不是真的存心和自己对着干，而是拐弯抹角地接受自己的建议，再嘴硬地假装转开话题。他深知自己在松本心里的位置，也有自信若是谁想超越，必定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卓绝努力。可谁不想被温柔以待，谁不期待分分钟浪漫偶像剧上演，谁不向往充满活力又新鲜的玩伴，更何况是好奇心旺盛的他。没了他，松本还是松本，仍有一群亲朋好友轮番围在身边，说不定还争先恐后为他介绍新人，醉酒时拨打陌生的号码接他回家。而失去松本，他连表面上的光鲜都不敢保证，更不敢想夜深人静的时候，是否会心慌到循环播放自己为他写过的歌，彻夜不眠。

“你怎么这么好。”樱井忽然伸出手环住松本，头靠在他的颈窝蹭了蹭。这样就好，他不必知晓自己心里此刻不可说的挣扎与慌张。而自己需要的，也不过是这一份带着融融暖意的陪伴。

他只需被爱。

“翔君。”怀里的人忽然小声开口。“冰箱里还有意面，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怎么？”樱井和他稍稍拉开距离，不解地看他。

“你突然这样，肯定是又饿了，想让我做饭吧。”松本一脸了然。

“笨蛋。”樱井拖长声调，再没松开手。

没过几天，樱井被派到国外出外景。热带国度风光旖旎，而他无心细细饱览，甚至一个走神，买了国内的货架上也成片排列的水果干。

回国时是个下午，还是上班时间，他并没有惊动松本来接。从机场径直去了电视台，处理完工作已是傍晚，走到公司门口，刚好看到松本打开佐藤的车门坐在副驾驶。同行的还有好几个人，闹哄哄的。他连忙拉住其中一个。“你们去干嘛？”

“喝酒啊。”

“这么早？”樱井皱眉，“这又是要去哪家啊？”

“润君不去的，说花粉症犯了想休息。他车送去检修了，我们先把他放在诊所打针…”

“那你们去玩吧，我送他。”樱井打断对方，敲敲车窗示意松本下车。

松本乖乖跟着他走。不知是不是因为呼吸不顺畅，他一路始终兴致不高，即使打过针也是如此。他剪了短发，刘海软软的趴在前额，双手抱着包，不怎么说话。

樱井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佐藤和他是否又有什么进展，甚至没有勇气去猜测。但他至少了解，松本在这之中只是个无辜的角色，自然不忍心责怪。

“还不舒服吗？”回到家，松本走向吧台时，他忍不住开口。

“翔君，你爱我什么？”松本抬起眼。

樱井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忍不住失笑，反问：“你爱我什么？”

“我，我不知道…”松本有点惶恐，像个面对老师检查时，交不出作业的小学生。“啊…”他忽然叫出声，是不小心将热咖啡溅到了手背上。

樱井闻声大步赶来，抓过他的手放在冷水下冲洗。

“不知道就算了嘛。”他垂下的前发遮住了眼睛，松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又没人规定爱一定要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对你就不需要啊。”

樱井给同事们分发海外之旅带回的礼物。水果干自然免不了被一通嘲笑，不过大家也都很给面子，纷纷收下道谢。经过茶水间时，无意中听到佐藤的声音。

“谢谢你啦，明天是周末，票很难弄到吧。”

“客气什么。不过以前也没听说你喜欢舞台剧，怎么突然有兴趣了？还要两张票，是不是想约什么特殊的人去看呀？”

“是喜欢的人啦…”佐藤有点不好意思。“他提到过这个。”

樱井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窗大口透气。他还不如一个后来的追求者贴心。他知道松本一直都很想去看那场演出，也和自己提了几次。不巧两人的休假时间几乎没有重合，大概截止日期到来时也没办法满足他的愿望。

他的自尊心不能接受对方这种明目张胆的进攻，而他的教养又不肯放任自己和佐藤真刀真枪地吵一架。哪怕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松本离开。

出外景的路上一路红灯，樱井心烦，沮丧地趴在方向盘上，喇叭猝不及防发出声音，把坐在旁边的二宫监督吓得一抖，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疲惫，本想脱口而出的锋利变成了关怀。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这可不像你啊。”

樱井全盘托出。他实在需要和人分享这一重压。

“把外套脱掉。”二宫忽然建议，见他没动，伸出手扯他的衣服。樱井吓了一跳，“nino你干嘛…我不要背叛他啊…”

“什么呀。”提议者翻了个白眼，用力拽他的袖子，“按我说的做。”

樱井忽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还是有点抗拒。“这样不怎么堂堂正正啊…”

“听我的没错。”二宫的目光转向前方。“绿灯亮了。开车。”

樱井想起刚和松本同居时，曾请了几个相熟的亲友到家中做客。二宫趁松本不备，气定神闲地将一杯水倒在樱井床上，促使他和松本相拥着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二宫师匠。樱井在心底赞叹。他怎么不学学纸牌，直接跑去赌场日进斗金？

终于到达目的地。樱井和二宫对视一眼，对方眼中充满狡黠的鼓励。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放在后座，狠狠心打开车门，只穿一件衬衫走进寒风中。

回到家时果然觉得身体沉重。樱井连灯也没开，直接倒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将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冻得他忍不住缩成一团。

他记得自己被盖上厚厚的棉被，被扶起来吃药喝水，出了一身汗后又被换了舒适柔软的衣服，在药效和热毛巾的擦拭下沉沉睡去。

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松本正坐在床边查看药品说明。他的镜框也没能掩饰眼下的青色，大概昨天整夜也没睡踏实，反复查看自己的情况。樱井一阵愧疚。松本抬起头，见他醒来，伸出手试了试他的体温。

“昨天出门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他轻声抱怨。“下午不是还要加班吗。你到底有没有当主播的自觉啊。”

樱井不说话，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松本被看得害羞，只好用一只手挡住他灼热的视线，另一只手忙着倒水。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松本扫了一眼，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怎么不接电话？”樱井明知故问。松本只好拿起手机，刚站起来想走到一边接听，另一只手腕忽然被樱井用力扣住，跌坐回原处。

“...抱歉，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今天不太方便，不能去了。”松本迅速看了一眼樱井，后者似乎正在努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都说了不方便。不去。”他看着樱井发白的唇，忽然发起脾气。“你怎么就这么不会体谅人？”对方还说了些什么，松本没再回应，直接挂断电话。

“怎么了？如果有事就去吧。我没关系的。”樱井安慰道。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松本不为所动，有些赌气地用力拧开一瓶药，倒出几片给他。

樱井沉默。他忍耐许久，突然开口。“你知道佐藤喜欢你吗？”

“知道的，他和我告白过。”松本似乎并不意外。

轮到樱井震惊。他想坐起来，却立刻被松本瞪了一眼按回原位，只好作罢。

“什么时候？”

“上次你去海外出差。他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大概早已疲惫又浑然不觉。在外人看来，这样的生活平淡又无趣，我们之间也像例行公事，心里相隔遥远。”

“所以你才会那么问我。”樱井反应过来。

“我可是当时就有好好拒绝他的。本来也说好，今天是最后一次单独见面。还想着怎么告诉你，又怕你知道了生气。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至少我们就不会为此吵架了。”松本不安地看向别处。他就是这样，永远想着不要给别人带来困扰，却从没想过樱井也可以帮他分担。

“太有魅力了嘛，又不是你的错。”樱井无视对方故作生气的表情。“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他自信能给我最好的一切，殊不知那些我早就拥有。遇见你以后，我再没奢求过再与谁相识。”

“他太年轻，不知道前面好风景有的是，也不相信尚有持续多年不会过期的感情。”

“可我也不再敢冒险，不愿陪你坐云霄飞车，平时的消遣也是看报纸和喝生啤，听起来就无趣......”樱井嗫嚅。

“没有不良嗜好，一定能活很久，这样就无法找借口离去，只好把整个人生都拿来陪我。”松本一脸梦幻，看得樱井忍不住出神。

“我们自己过得安定就好，又不是上真人秀节目，无需交给别人评判。”松本拍拍他的手背。“再说，我才不要重新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他一脸嫌弃。“了解你已经很辛苦了。”

才不辛苦。樱井在心里默默反驳。自己不怎么挑食，又不会苛求私服的搭配，明明就很好养。

况且松本虽是出了名的克己，对外人却有着用不完的宽容和耐心。只要他愿意，无论是谁都能很快适应对方的步调。

可他偏偏选择了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却一再被他崇拜的自己。未必在所有时刻都与他亦步亦趋，却在所有他在的场合，始终不愿移开视线的自己。

但自己至少可以在他选择困难时提供一个折中的答案，带回一瓶风调雨顺年份的红酒以佐晚餐，在他为两人的现状迷茫时告诉他，自己其实比他还要固执，坚信自己认定的感情绝不会错，也不允许他再患得患失。

他不畏繁琐，也不惧时间。他愿在余生里都做那个人的依靠，帮他提一路笨重的购物袋，花样翻新地赞美他的厨艺，催促他在新的一天来临前安然入梦。他愿在他身旁长成一棵繁茂的大树，遮天蔽日，永不任他无枝可依。

“谢谢你，松本桑。以后也请多关照。”樱井认真望向他，一脸郑重。

松本笑得开心，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眼前忽然多了两张演出门票。松本拿着在他眼前晃了晃，故意板起脸。“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吧。如果后天病还没好，我就要约别人看了。”

“遵命。”樱井将一个响亮的吻印在他的手背上，顺从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