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的母亲
她躬着身子，瘦弱的背影茕立于珀劦村下
面朝黑土，背朝天空
寻觅着散落在秋天深处里的穗茬和谷粒
恍若秋天的风一吹就要把她吹倒下
恍若背上的背篓沉重地要把她的身子压垮
从一块稻田走到另一块稻田
从一垛谷草爬到另一垛谷草
母亲跨过了一道道沟坎翻越了一座座山梁
她刻满痂结的补丁沾满了沉甸甸的谷粒和尘埃
沉重的咳嗽偶尔会痰出一口鲜红的血花
仿佛一粒谷子就是一粒金子
仿佛一弯弯穗茬就是一捧捧鲜花
大地结出的果实就是她的盐粒和命根
而谷穗在她坚韧、粗糙的手心里揉出了
无尽的温暖、甜蜜和挚爱
春节，看着我们孙儿几个香甜地嚼着她拾穗的米粒
母亲刻满皱纹的脸上荡出了一朵朵灿烂的笑容
而我看着她满足、开心、日渐憔悴的容颜
悄悄地、悄悄地调过头去挤出了几滴眼泪
把心酸、无奈和疼痛咽进饭里
刨地的母亲
她已经很瘦弱了
比珀劦村的竹竿还瘦
可她还在坚持，就像
坚韧的铁丝和耐磨的牛皮筋一样
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尽的力
几十年如一日
从我记忆中知道的岁月起
几十岁如一朝
从她嫁到珀劦村红土地的那一天起
她的忠诚、坚持和执拗就已经注定
好像她一生的使命和任务——
就是刨地、还是刨地
一锄锄一铲铲一锹锹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一刨再刨她知晓
这片红得像血的土地埋有黄金或者白银
她知道能够滋养我们兄弟姊妹的盐粒、精血和奶水
就蕴藏在这几亩看似贫瘠的泥巴之下
大风中的母亲
日晒雨淋的母亲
在这片红的疼痛红的像血的土地
刨出了土豆、刨出了玉米、刨出了麦茬和油菜
也刨出了珀劦村丰腴的翠绿和沉甸甸的粮仓以及
我们兄弟姐妹泪流满面的情怀和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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