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究竟是一种遗憾,还是解脱?
我想,对于那些有未尽事宜的人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遗憾。可是对于一个对余生没有任何期待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现在的我们习惯了每天忙碌的生活,为了碎银几两去奔波,去辛苦,去无奈,去骂娘,去讨好,去附和,去表决,去放弃,我们似乎接受了生活的不尽如人意,我们也不再去呐喊和争辩,即便在大多数时候忍无可忍之时也会转过身轻轻对自己说,算了吧。我们似乎很少真正去探寻生命的意义,因为周遭有太多的事让我们去分心,父母的健康,事业的发展,爱人的不满,孩子的升学,朋友的眼光,我们习惯的去解决别人带给自己的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却唯独很少去关心自己生命的意义。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追寻生命的意义就是在浪费时间,是一种吃饱撑着之后的无病呻吟,是一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自欺欺人,可是,追寻生命的意义真的没有意义吗?
近半年,我经历了两个亲人的先后离世。他们非我双亲,却也是曾真实存在于我生命中的两个鲜活的人。当我回首过去,在我近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两位亲人的身影无处不在,即便对于我这样一个对周遭世界极度不宽容的人来说,他们都是我不能忘记的过去。
在我的印象中,二舅是一个内敛和谨慎的人。作为一个生长在“三代贫农”的家庭,通过自己的努力读书考学,最后一步一步从教师成为文教助理,又从文教助理最终成为一个镇长的人,他是足够优秀的。未经世事或者生在罗马的人会经常说,这事有什么难的?这官有那么难当吗?只要我努力一定能够做到。曾经的我就是如此,我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对别人的成就评头论足嗤之以鼻,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同样可以做到。只是当我经历的越多,就越对别人的成就抱有尊重和敬畏。我想一个人真正成熟的标志,就是不再天真的抱有“只要我努力,就一定会怎么样”的想法了吧?因为二舅家和我们家同在一个镇上,所以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我有事没事就会去二舅家玩,尽管哥哥姐姐们年龄都比我大,很少有人真正愿意陪我一起玩,但这并不影响我自己玩就能玩嗨的事实。二舅家一共五个孩子,在那样一个普遍生活不富裕的年代,即便像二舅这样当镇长的人日子也过得十分拮据。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完全也可以不让日子过得这么拮据,可惜他就是那样一个内敛和谨慎的人,因为这种内敛和谨慎的性格,他在任多年也没动什么坏心思。也是因为这种内敛和谨慎的性格,他对得起党和人民交给他的权力。后来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二舅的日子也渐渐地好了起来。退休之后,他过上了睡得着觉饭吃的香的日子,他不像某些退休的官员一样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惶惶不可终日,他可以像绝大部分老百姓一样挺起腰杆问心无愧的过日子。
这种悠闲而又平淡的日子持续了近十年,直到今年,生活展现出了它无常而又残酷的一面,一切都不同了。
年初,二舅唯一的儿子也是我的三表哥先是查出了不治之症,在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失去了鲜活的生命,一个善良乐观的人就那样如风一样消失不见。三表哥的逝世给大病初愈的二舅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我甚至无法体会他究竟有多么难过,作为旁观者我们除了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的话以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抚平他心中的伤痛。三表哥是在过年期间去世的,那两天我跟着其他长辈忙前忙后,也在有生之年第一次在殡仪馆住了两夜。夜深人静,当我独自一人行走在殡仪馆昏暗的走廊里,我竟然没有一丝恐惧。或许是因为那一刻我还没有接受三表哥去世的事实,或许是因为当你真正接触到死亡时,死亡本身以外的其他超自然想象对你也就没有了任何影响。换香烛的期间,当我看到逐渐消瘦的已然逝去的三表哥时,我还是无法告诉自己他已经永远的离开我们。犹记得一个月前我们还在打电话探讨公事,没想到一个月后我们竟然再也无法多说一句话。生命是何等残酷?那几天忙完了三表哥的后事,我的脑子一直非常混乱。每当我路过三表哥的家或是单位,我都有一个滑稽的想法,他可能并没有去世,前些日子的一切都是个噩梦,只要我大声呼喊用力挣扎从梦里醒来就好。可惜,那不是梦。
三表哥去世后,二舅的身体也渐渐的垮掉了,他的精气神仿佛随着三表哥的去世逐渐消散,留下的也只是一个思念儿子的躯体。四月份我曾去看望二舅,看着他几乎瘦得脱相的脸颊,吃一碗面汤还要翻几次身,那一刻我便意识到,最终的一刻也不远了。我是一个十分敬畏生命的人,因为敬畏生命,所以我更敬畏死亡。我不反对“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样的道理,但我更认同“好死要好过赖活”。我知道,当一个人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对生活也没有了什么期待,余生的日子也只能混混度日的时候,这样的日子或许更加痛苦。这并不是劝慰别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而是更希望别人能够珍惜自己拥有目标和期待的光阴,就算苦就算累就算不如意,你至少对明天抱有期待,你不害怕今天的结束和明天的开始。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本厚厚的书,我无法在这百字千字里就能说完二舅和三表哥的一生,但我就是想留下这样的文字,来表达我对他们的想念和不舍。三表哥和二舅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的只有我们这些亲人们无尽的悲痛和思念。有时候我会想,他们父子可能正在另一个时空愉快地交谈和散步,他们很想告诉我们不要为他们悲伤,只是两个世界缺少了沟通的渠道。我坚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即便有一天逝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只要我们心存思念,我相信总有一个时段他们会知晓我们的想法,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下去,对得起每一天的光阴,对得起那些人曾给过我们的关怀和温暖。我们只有过得越来越好,他们才会放下心,不再为我们担心和操劳。
试着向死而生吧!
如果每一个生命的结局都是相同的,我们又何必担心自己的结局。
如果每一个生命的长短都是不同的,我们又何必计较自己生命的长短?
2022年6月8日 晚八点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