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长空,紧接着一声惊雷响彻大地,瓢泼大雨在一瞬间就倾盆而下,密密麻麻的雨点儿不停地倾斜着往下落,砸在人的身上觉得特别得疼。
夹杂着一阵阵疾风,雨水显得更加肆虐无情起来。
这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的车马行人,只有大美一个人顶着风,迎着雨,紧赶着往家走着。
一个女孩子,只身走在这样的疾风骤雨中,而且路上没有一个可以临时避雨的地方,虽然村子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但是大美的心里其实是特别害怕的。此刻,原本回家给父母带饭的念头早就已经忘之脑后了,大美一心想着的是自己要尽早尽快地回到家。
农村里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明白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近些年,二奎家所在的村子也逐渐地发展了起来,一些有想法的村民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山拓野、种植果树苗木,村里的主干道基本也都已经修成了柏油路,日子也慢慢地比以前过得越来越好了。
但是,还是有一些伸向四面八方进山入地的弯弯曲曲的小路,还是保持着原有的样子。在干燥的天气里,只要风一吹,路上就会尘土飞扬,直叫人睁不开眼。遇到下雨天,路上就会变得泥泞不堪,稍有不小心,脚底下就会打滑甚至摔倒。
路边的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那些经不住风雨的细枝嫩叶早就散落得到处都是。
大美走在这样的泥泞的路上,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雨水打湿,心情也变得异常烦躁和不安起来。
这条通往村里的路,其实是一个上下坡。
上坡的这一段路比较缓,两边种植着各种农作物,为了防风沙保护农田,前些年村里在路两边栽种了一些半大不小的树。下坡的那一段路相对宽阔一些,但是比较陡,下雨的时候最容易摔倒。所以,村里人经常开玩笑地称这一段路是长征路。
眨眼间,雨下得越来越大,雷声交织着闪电在天空中肆意叫嚣着,风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路两旁的树枝依旧转着圈儿摇晃着,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左右摇摆着。被风吹落的枝叶不停地打在大美的身上,虽然不是很痛,但却搅乱着她早已烦躁的内心,让她也变得更加害怕起来。
停下脚步,大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起头看了看前面的路。
或许是雨水的缘故,肉眼望去,远处的路好像变得越来越窄,只有那些乱条杂枝像刻意阻挠大美前进的步伐一样,肆意摇动着。
不知道是因为走累了,还是更加害怕了,大美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湿热的泪水情不自禁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大美踉踉跄跄地走着,湿滑的路面更加重了她略显笨重的步伐。她心里明白,只要咬紧牙关一直往前走,就一定能够到家。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一段路的尽头,大美就像视死如归的战士一样终于站在了斜坡的顶端。眼前的视野瞬间变得宽阔起来,虽然远方依然模糊,但是大美觉得呼吸顺畅多了,恐惧感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只要顺利地下了坡,不远处就是村口的小桥了。
大美眯着眼,仿佛看到了桥的模样,再远处一点好像依稀还能察觉到星星点点的微弱灯光。
大美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她心里知道,村子近了,家更近了。
一想到这些,大美赶紧捋了捋额前被雨水湿乱的头发,抬起脚用力地甩了甩脚上沾满的泥水,斜着身子开始小心翼翼地下坡。
以前,这一段路的两旁长满了草。大人们割完草之后,村里的一些调皮的孩子们就喜欢带着一个小木板,在木板底部弄点泥水,然后轮流坐在上面,从坡的顶端一顿吆喝着滑到底端,这些都是属于乡村里孩子们才会有的快乐童年。
这几年,这段路因为长久地被雨水冲刷,加之村里一直也没有对这一小段路进行整修,路面早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晴天里,下地干活的村民们,要是走路不小心的话,也特别容易摔倒。
平日里,大美跟着爹娘下地干活的时候,来来回回经常走这一段路,下坡的时候,总是跟在爹娘的身后,慢慢地往下走。
大美侧着身子,斜着脚小心翼翼地往下滑动。泥路终究比不过柏油路,只要上面有水,就会变得特别湿滑。
雨水不停地浸湿着双眼,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大美每滑动几步,就得停下来调整一下步伐,抹几把脸上的雨水。
“啊~~”,大美一声惨叫,自己没注意到脚下的几片树叶,一抬脚就踩了上去,脚底一滑,然后重心倾斜,整个人顺势就往下翻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从大美的脚踝处传来,大美已经来不及感受身体翻滚所带来的疼痛,整个人就这样一圈一圈地往下翻滚着。
大美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一段十几米的斜坡,大美一两分钟就从上面滚到了坡底的一个草丛里。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大美一股脑地爬在地上哭了起来。
大美一边哭,一边用手去抚摸着疼痛难忍的脚踝,关节处感觉像被跌断了一样,整条腿也使不上劲,动弹不得。
大美想着自己得赶紧从草丛里爬出来,她咬着牙,把眼前的草扒拉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爬了出来。
坐定之后,剧烈的疼痛让她再也难以忍受,大美一边揉着自己的脚踝,一边不停地哭喊着。
王老三两口子这时已经赶到了那一段泥泞的上坡路上。两个人前倾着身体,用一只手挡着路两边不时被吹落的枝叶,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
站在这一段下坡的顶端,二奎娘气喘吁吁地对王老三嘟囔着:“她爹啊,这个路,你说大美这孩子可咋下去?刚才看着天不好的时候,就不应该让孩子一个人回家。”
王老三本来就因为这个破天气已经有些心焦烦躁,一听二奎娘这几句叨叨,心里的怒火就更加忍不住了,朝着二奎娘大喊道:“你啊,就不能少叨叨几句,赶紧往家走?天天就知道瞎唠叨,瞎操心,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能不会走路了?说不定她早就到家了。”
“你就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看你咋办?”二奎娘也有些着急上火,不耐烦地回答道。
王老三懒得搭理二奎娘,正准备侧着身子往下滑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二奎娘的叫喊声。
“老头子,你听,前面好像有个人在哭,咋听着像是咱孩子的声音呢?”二奎娘拉了一下王老三的衣服,大声地凑到他耳边喊道。
王老三站稳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定睛一看,也断定路下面哭得十有八九是大美这孩子。
王老三赶紧扔下手里的锄具就匆忙往下滑,一不小心,一个趔趄就坐到了地上。他已经顾不得这些,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用两只手撑着地,匆忙地往下滑去。
二奎娘捡起了王老三丢下的锄具,一边赶紧蹲在地上往下滑,一边嘴里叫着大美的名字。
大美看到爹娘朝着自己跑了过来,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雨越下越大,王老三赶紧跑到大美的身边,二话没说就蹲了下来,示意大美趴到自己的后背上,等到二奎娘也跑过来以后,背起大美就向着家的方向快速地走去。
二奎娘心疼孩子,看着趴在王老三后背上被淋得满身是水的孩子,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紧紧跟在后边,不停地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大美的后背,安慰着孩子。
王老三其实没觉得大美有什么大碍,无非就是觉得她下坡时摔倒了,疼得哭几声罢了。两个人一路上也没有仔细查看一下大美的伤势,只顾着往家赶路了。
“直接送孩子去卫生所看看吧?”二奎娘倒是心疼孩子,紧跟在王老三身后,不停地大声提醒着。
王老三停了下来,把大美往上癫了颠,抬起头望了望前面的路,大声地回应道:“天天就知道瞎担心,这么大的孩子了,不小心摔了一跤,能有什么事,这雨下得这么大,不赶紧回家,去什么诊所?”
二奎娘白了王老三一眼,心里想:这么大的孩子怎么了?这是你的亲生闺女,咋就这么不上心呢?嘀咕归嘀咕,二奎娘也觉得现在雨下得太大了,还是先赶紧回家后再商量怎么办比较妥当。
三个人很快地就来到了村口的桥边,雨水催赶着河水奔腾而下。桥面已经被河水淹没了,但是依稀还能分辨出桥面的大体位置,王老三背着大美,小心翼翼地迈进了河水里,可是河水已经淹到了脚踝。
二奎娘扛着锄具,紧随其后,侧着脸大声地对趴在王老三后背上还在抽泣的大美说:“孩子啊,抓紧点,一会儿咱们就到家了。”
过了桥,来到了村里的柏油路上,王老三两口子心里也总算是踏实了下来,顾不得休息,老两口继续赶着路。
雨好像变小了许多,风刮得仿佛也不像刚才那样强烈了。
三个人也终于来到了家门口,王老三背着大美站在大门一侧,等着二奎娘掏钥匙,开门。
王老三进门后,直接把大美背到了里屋。二奎娘也赶紧把锄具放好,关好了大门,紧跟着进了屋。
二奎娘顺手从里屋拿了一条毛巾,又从柜子里找了一件大美的衣服,让王老三赶紧出去,自己好给孩子擦擦雨水,然后再换换身上淋湿的衣服。
“孩子啊,刚才摔得还疼不?”二奎娘擦干了大美身上的雨水后,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问着大美。
大美低着头,一声不吭,头发湿漉漉地低垂着,想想今天的经历,心里就觉得特别委屈,又抽泣地哭了起来。
二奎娘赶紧给大美盖了盖身上的毯子,示意她先好好睡一会。大美随即侧了侧身子,朝向床里面,不再知声。
不一会儿,雨停了,风变得小了,外面的天也晴了。
门口那棵大树上的叶子和树枝零零散散地散落在院子里。王老三两口子换完淋湿的衣服后,就开始收拾起院子来。
二奎娘想起刚才大美痛苦的样子,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恳切地对王老三说道:“她爹啊,一会儿孩子睡醒了,你背着她去村里的卫生所看看吧?刚才我看她的样子,好像受伤挺严重,别再落下什么病根儿啊。”
王老三一边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一边不耐烦地回应道:“看什么看,白花那个冤枉钱干啥?这还不都怪你,天天就知道惯着孩子,只要稍有磕了碰了,就开始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农村里的孩子哪有这么娇贵?你就别瞎担心了,赶紧收拾完院子,做饭吃饭。”
大美躺在里屋的床上,清楚地听到了爹娘在院子里的这几句谈话,心里的委屈更加厉害了,一把把毯子拉到了头顶上,自己默默地在里面抹起了眼泪。
转眼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二奎也从学校放学回到了家里。
二奎娘嘱咐二奎先去旁屋写作业,等写完作业,再让他去叫醒大美一起吃饭。
二奎娘进里屋拿东西的时候,顺便去看了看大美,眼看着她还躺着,看样子好像没精神,没力气,就出去让二奎把饭给她端了进来,让她自己在里屋吃。
二奎进屋一看,姐姐朝里面侧躺着,然后悄悄地坐在床沿上,突然开玩笑地说道:“饭来喽,起来吧,老姐?这都几点了,还在这装睡呢,不就是摔了一跤么,害得我还要来伺候你,哎~”
大美慢慢地转过身来,然后斜眼看了二奎一眼,无力地回应道:“你还是我亲弟吗?我都摔成这样了,不就是让你给我端个饭嘛,看把你委屈的。”
看着大美坐了起来,二奎把饭递到了大美的手里,然后朝大美做了一个鬼脸的表情,接着转身就蹦跶着出了门。
二奎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床上吃饭的大美,悄声地说:“姐啊,你就继续装吧,我可没工夫在这伺候你。”
大美懒得搭理二奎,更懒得和他说什么,自己只顾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可是,脚踝处不时传来隐隐的疼痛,大美心里也开始期盼着自己不要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