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崩算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不同于匆匆忙忙的丽江西双版纳,走在雨崩的泥泞路上时,时间就静止了。
披着雨衣,在八月中的夏天冻成狗时,叹口气和队友说:"雨崩之所以叫雨崩,是因为一下雨我们就要崩溃了吧。"
每个女孩子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梦。如同仓央嘉措的诗: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遇。
去雨崩时是梅里的本命年,藏民都要出发去转山祈福。神瀑的冰山融水淋一场,佛的善意就顺着寒冷倾流而下。
约着一个藏族的同学一同前行,未想他要与家人提前出发。时间错开,计划成行,一个人也要去。
提前一天买好从学校去德钦的大巴车票,临时赶着火车去未知的车站坐车。在候车时和身边的藏族姑娘攀谈起来,腼腆的新妈妈普通话不太标准,拉拉她爸爸便躲在身后探出脑袋悄悄的听。
阿爸是个善谈的人,偶尔用藏族向女儿询问细节,又用普通话告知我注意事项,说起来他与朋友的转山行会发出爽朗的笑声。
坐在老旧的大巴上时,还在晕晕乎乎。没有订房间,不知如何坐车,连天气预报都未曾关注。唯一准备好的,就是心里那不知哪来的安全感,以及a good mood。
睡醒了一觉又一觉,爬起来与下床的老人聊天。相视一笑他就低头,把被子往里铺一揽,拍拍板扎的床垫,示意我坐下来。
云南方言夹杂着藏语,我用普通话回应。老人家说着他要回的那个地方,是在西藏与云南的分界线。到了康巴以后,再坐三天的大巴车,会回到他那魂牵梦萦的家乡。
隔了几代人的爷孙两儿,说着相互不太明白的话。唯一毋庸置疑的是,他夸着他的家乡,拉着我的手,邀请我去做客。没有不耐烦,没有焦急,一遍又一遍解释着用意,生怕我不懂。
到底是盛情难却。老人家说:"你来啊,就住在我家,我那里的酥油茶可香嘞。"
不知第几觉醒来时,下床已经冷了被窝。大巴车翻过了好几座五千多米的大山,车里却暖暖的,天暗了又亮,直至午时,驶到了德钦的客运站。
钻进了路边的小店吃午饭,遇到一个黝黑瘦弱的小哥,一双眼睛贼亮。他端着碗坐在我对面,开口便问我:"同学你这是要进雨崩吗?"
畅谈了两个小时后,满载而归的我告别归程的他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走出小店,太阳慢慢爬上了山城的高空,柳絮般的雨还在绵绵地飘落。对路人报以微笑,陌生人也回我微笑。
微博上的人说,德钦是一座治愈系的城市,想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抵达飞龙寺的时候没能看见卡瓦格博,云雾缭绕难见其踪。冰叔唱:陪我到卡瓦格博晒晒太阳,一起跪下磕个长头吧。
没人陪呀,也没有太阳,学着旁边虔诚的藏族人,堂堂正正磕了个头。我啥也不求,啥也不期待,心情反而好的意外。
次日清晨在前往西当的大巴车上上组了几个稀奇古怪的队友,一同转山。萍水相逢却好似同行许久,泥泞的小路看不到头,坡却一个比一个陡峭。从海拔3000+的地方到4700+后又下到2000+,八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才走进雨崩。
尹大哥的背包里带着他准备徒搭进藏的所有行李,还包括一台电脑。而我在出发前已经尽力减轻负重,能留在飞龙寺小旅馆的都没带出来。能支撑我坚持完八个小时的,就是他远比我惨吧。
一路风景倒是没话说,深山老林走完,像到了人间天堂,连房子都是一桩桩木屋。经幡舞动于林间,转经筒也成了最为常见的日常。
五个五湖四海的人晚上躺在一间东北大兄弟的房子里摆龙门阵,有人是学生,有人是开公司的老板,有人是实验师。三人是独自出行,讲见闻,谈感情,聊人生,说着不着边际的理想,就着窗外传来的音乐混着雨声,缓缓睡去。
快要见周公前,爱极了这种感觉,俗的呀:我有故事,你有酒么?
天还未亮就起床准备出发转水,途中的风景远胜于进山的路,雨已经悄悄停下,出发时像赶集一般,零星几个房子涌出一大批的人。大家都默契地低头往前走,好似说话了就多么不虔诚般。
路上有早早营生的早餐店,一杯滚烫的酥油茶下去,浑身都暖起来。一回头遇到昨日同行进来的帅哥,点头示意。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我经历了八个小时的混合雨泥大战后,像极了丐帮第一百八十三代弟子。他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撑伞,连卡其色的休闲裤上都一尘不染,戴着耳机听着歌,如履平地。
有相熟的藏族青年,整个早餐棚窜来窜去打着招呼。捂着杯子透着对这个地方的喜爱,喝完最后一口茶,我们也继续上路。
走了大半个小时,有两个队友体力不支提前撤退,三个年轻人不以为意继续向前。天大亮起来时,我与另一个姑娘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高反,爬过一个弯就要在山路边休息一会儿。
此时已有勤奋的藏民转水归来,一位面容和善得阿姨停在我面前,从裤腰带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全是亮晶晶的冰糖,她笑着向我递了一颗:"扎西德勒。"
回头时姑娘咧着嘴对我最鬼脸,嘴里也有一颗亮晶晶的冰糖。
"扎西德勒"似乎是这个地方最淳朴的招呼方式,甚至穿梭于小道上的国外友人也会这一句。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总会相视一笑,然后说一句"扎西德勒"。
昨日被恶劣的环境折磨到没脾气的时候,是被多少人的"扎西德勒"和"加油"给拉回好心情的,大抵这才是走在路上最有意义的事吧。
抵达神瀑时,身体已经冻到没有知觉,雪山融化的冰瀑温度低到难以想象,帮其余两个小伙伴拿着贵重物品,看着他们义无反顾冲进神瀑淋下的水里,瑟瑟发抖。
早餐店碰到的帅哥又出现,他问我:"都到这里了不下去转吗,很多人来雨崩目的地在这里。"
我抖到僵硬:"有一个好寓意对吗?"
他点点头:"我已经下去转过了。"
看看他淡定自若的样子,我还是决定走一趟。最后关头了为什么要放弃呢?交代完东西披上雨衣就往坡下冲,一去不复返的气势肯定是足的。
一碰到瀑布的温度时我内心就后悔了。我又不求什么我下来干嘛?还有这个瀑布温度这么低为什么那些藏族小伙子还可以若无其事的不带雨衣在下面打闹?而且为什么这个瀑布水量还这么大?
这样一作的结果就是透清凉心飞扬,从头发都我的鞋底,都带着这个瀑布给我的好寓意。不只有长得好看的姑娘会骗人,长得好看的小伙子也是会骗人的啊。
于是乎,我就带着浑身的好寓意,在接近零度的天气下,徒步了两个小时左右,才回到住处换衣服。没错,一路上我非常开心,因为路过小溪不用跨,直接淌。遇到需要绕过的水潭,也是无所畏惧,直接淌。从来没有觉得水如此的恶意十足,也从来没有觉得水这么的有趣。
后来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想,神瀑的水是有好寓意的呀,那么冷都没有感冒,那么坏的经历我都还开心的像个傻逼。
返程回到飞来寺时,云雾竟然散去了一会儿,卡瓦格博也悄悄探出头来。恍惚间心里也突然满足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写到这里也要告一段落,有很多我能感受的善意却无法用文字描述出来,遇到了好几个有趣的人,情景当下的话我无法分享。
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的人情味,有幸在此行中感触良多,何德何能。心里最纯净的人,考虑的东西越少。遇到最自在的人,总是对一件事深信不疑。
回到香格里拉转起世界上最大的佛塔时,心里念呀: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