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干燥,就是这么任性:我所在的城市,从冬天到春天,很少雪,也很少雨。即使偶尔飘雪,偶尔飘雨,也是转瞬即逝。于是,直接导致这个城市很干燥,甚至弥漫在城市上方的空气也是干燥的,就连人的头发也干燥的发着静电,甚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干燥的裂开了。
而每当这个时候,就会生出一股极强的愿望:如果自己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该有多好!这样的话,既可以看到杏花微雨的江南,又可以在梅子时节青梅煮雨,甚至可以邀一幕青色烟雨,走在寂寥的雨巷里,撑一把油纸伞等一个微微热热的人。想想那画面,想想那场景,都是满满的诗意,盈盈的美妙。
愿望总会在达到极致极强的时候,如期而至。终于,在卯足了长长两季的时长里,终于在立夏这天,老天始发善心,下了一场像模像样的雨。
夏天,就这么不慌不忙的来了,而且带着一场冷冷的雨,斜斜的风,湿漉漉的来了。
立夏的“夏”,即是“大”的意思。在这个节气,意味着在春天播种的植物直立长大了。比如:麦苗,玉米,油菜,辣椒,蚕豆。甚至有的植物会长成一种气势,一种美轮美奂的气势。比如满田随风摇曳的、金黄的油菜花。不仅仅是直立,也不仅仅是长大。
你在立夏,我在淋雨。非常契合的诗情,非常应景的画意。
走在雨里,湖畔,两岸迎风招展的垂柳,生动而又玄妙的轻摇曼舞,像极了少女柔软的腰肢,一摇一晃的风情,卖力地附和着立夏的雨,像是要敛尽半世的芳华,只为这一刻的摇曳生姿。一棵一棵挺拔的老槐树,槐花的香气氤氲在湿润的空气里,幽幽地钻进鼻孔,甚至每一个毛孔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沿途,紫的,白的,粉的丁香,早已从盛放开到荼靡,即使是这样,依然有残存的刚刚绽开的小朵儿,微微的散发着浓浓的香。对,你只消低下头,凑近那些朵儿,就能清晰的嗅到那缕馨香。还有静静垂下的紫藤,雨滴落在她们身上,旋即落在地上,轻轻地在汪着的雨水里激起小小的水泡,一滴,两滴,此起彼伏,像是滚落在地的珍珠,跳跃着,闪动着。美妙极了。最美不过布谷鸟有节奏有韵律的“布谷布谷”声。我睁大双眼,在烟雨迷蒙中,在树木丛林中,遍寻不到布谷鸟的身影。它的声音和着立夏日,和着这样的雨天,分外的应景,配极了这雨天。
尽管北国的立夏日,不似南国:会红了樱桃,绿了青梅,黄了枇杷,醉了夏荷。然而,北国的夏日,豪迈,粗狂,奔放,热情:也会红了草莓,绿了三叶草,黄了蒲公英,紫了桑葚,醉了夏风。
一路走走停停,拍拍看看,即使雨淋湿淋透了自己,也毫不在意。湖心的芦苇荡微微荡漾着,镜子一样的湖面上,几只黑鸭子悠闲地游来游去,一条一条的波纹,一条一条的随着黑鸭子的远去,渐渐消退。一排排耸立的高楼,倒映在湖中,无声地沉默着,肃穆而又庄严。猛地,路灯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发着白色的、蓝色的、清凉的光。我猛然意识到:天黑了!于是,急急收了看向远处的目光,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急急向家的方向走去。
雨,渐渐地收了势,走在浓密的垂柳下,只觉阵阵的凉意,扑面而来。
好一个清冷的立夏日!
好一个淋雨的痴傻人!
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