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门前院坝边有一棵高大的杏子树,自我记事起,它就是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所栽。
春天,老家周围的果树里,花期最早的便是这棵杏子树。
杏花含苞时为红色,开花后颜色逐渐变淡为粉红色,花落时变成纯白色。杏花轻巧,自带诗意,所谓“飞花轻似梦”,我觉得最适合杏花。还有那句“杏花春雨江南”,烟雨蒙蒙中,朵朵红云,若隐若现,如诗如画,令人心醉而神往。
如果再有一位古装美人儿,横握一支竹笛,坐在杏树下的秋千上,或者轻倚在不是太高的枝干上,裙裾飘飞,再吹奏一首古典名曲,譬如《姑苏行》,恰似“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别提有多美了。
写到这里,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见过,仔细想想,原来是在《zhen huan 传》里,皇帝假装十七爷偶遇环环时,环环不就是坐在杏花下,轻荡秋千,吹着竹笛吗?光是这“杏花美人图”就让人流连忘返了,难怪皇帝会对环环念念不忘。
“花谢花飞花满天”,渐渐地,杏花凋零,花萼处长出小小的卵圆形的杏子,杏树也开始生发出嫩闪闪的叶子,“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到这个时候,百花已盛开,春光正好。
一天天的,杏树叶子由小变大变厚,颜色由紫红变绿再到墨绿,杏子也渐渐长大,从樱桃大到李子大,快成熟时,就像杏子本身那样大了。
小孩子嘴馋,总想尝鲜,在杏子快成熟的时候,忍不住每天都要摘一两个尝尝,未成熟的杏子很酸,我们老家人形容其“酸得挤眼”,不过,用小刀削去外皮,味道还将就。
未成熟的杏子,颜色浅黄,质地较硬,果核和果肉融合在一起,不易分离,越成熟颜色越深,直到杏子变软,就变成深黄色至棕色了,这时,果肉和果核很容易分开,和成熟的李子一样,也“利壶”了。
一年之中,最早成熟的水果是樱桃,樱桃红了后,杏子便上市了,这个时候大概是农历三月。
老家门前的那棵杏树,滋养了我们几代人,如我和姐姐,还有堂兄、堂兄的两个女儿,并惠及了左邻右舍。成熟的杏子按需分配,不分彼此,老人们吃软一些的,小孩子吃硬一些的。
吃完杏子吐出核,核内有仁,叫“杏仁”,是一味中药,不过,我们并没有收集起来卖给中药铺子。只是偶尔凑几颗杏核用来作“抓子”的“子”,或者把杏核放在石头上磨,将其一边磨出一个小缺口,取出其内仁扔掉,将带缺口的核放在嘴边,便可以吹出好听的声音,有点像“埙”。
一年一年,老家的杏树花开又花谢,树叶子绿了黄了又落了,周而复始。后来奶奶去世,我也参加了工作,我把父母接进城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于是回老家的时候就少了。
前些年回去,仍然可以见到那棵杏树好好的站在那里,但是发现她主干上的树皮有些苍老了,有些地方甚至裂开口子,变得斑驳不平。
是了,我们已是奔五的人儿,这树就更应有些年月了。
又一年,春节前回老家祭祀祖先。突然发现,那棵杏树不见了,问堂兄,说是那树老了,枯了。
听到这,我有种莫名的伤感,这是一棵陪我成长的杏树,给了我赏花和品果的快乐的杏树,终有一天,她离我而去。还有爷爷奶奶、大爸大妈,均一个个地离我而去,连我家的老院子,就在前年,也离我而去了。
唉,世事沧桑,流年似水,我们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那就好好的活在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