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卓尔给初二的赵默补完课,在公交站牌下的木椅上等车。
深冬的北方城市,阴冷的凛风吹过,刺骨的刮着卓尔。她看着手机,时不时望着公交来的方向。
“老师,你的袋子忘拿了。”赵默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卓尔回过头:“哈哈,我忘了,谢谢你。”接过袋子,却感觉袋子比来时重了些,想打开看一看。
赵默却突然说:“老师,一会上车再打开吧。”卓尔不明所以,看向他
今晚的赵默不像她平时见到的那么调皮捣蛋的样子。
路灯昏暗的光扫在他的脸上,赵默垂着眼睫,脸色苍白。尤其嘴唇,大概是被冻的,有些发紫了。
卓尔见状便没再接着打开袋子,让他先回去,:“外面冷,你穿得少,快回去吧。”
赵默沉默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公交到站的声音。他抬起头,定定地对卓尔说:“老师,你注意安全。”
卓尔一笑:“嗯,你快回去吧!”转身,拿出公交卡,刷卡上了车。
找到座位坐下后,她靠着窗,看着旁边空荡的位置。一阵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她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袋子还没打开。
卓尔今年大二了,家里不是很富裕,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便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周一到周五每晚六点半到九点半。已经教了快一年
“应该放的是个小礼物吧。”卓尔有些惊喜地想。
然后打开袋子,白色的袋子里只有一把安全锤。
她的心狂跳不止,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见迎面而来的一辆储油车。
“砰!”的一声巨响。
卓尔双脚抽动,从睡梦中醒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坐起身看着床下的室友们,问:“你们在干嘛?”
赵妍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衣服,一边回她:“陪王希去比赛,一起吗?”
卓尔摇摇头,又躺回床上:“不了,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有点累,你帮我给王希加个油吧。”
赵妍温柔道:“嗯,我听你昨晚一直。。。,算了,都过去了,你好好休息。”
赵妍和王希走后,卓尔躺了会,想起今天是周日,便下床找了找课本,打算去自习室学习,再看看明天要给赵默讲的内容。
她一边找,一边自言自语:“书呢?初二的教科书呢?”
这时,另一位室友对她说:“不就在你的袋子里吗?”她一看,果然,在袋子里。
她开心地回过头,只看见寝室的门半开着,室友已经出去了。
夜晚,卓尔进入梦境。
她坐在公交车上,看到袋子里的安全锤,抬起头。公交与储油车相撞。
“这是梦,这是梦。”她不断地提醒自己,可这个梦太过真实。
每一个人的脸都如此清晰。那个脸上满是血的中年男人,慌乱地摇着司机,可司机已经死了。白色的脑浆在变形的脸上流过,还在起伏 的胸膛里心脏压出的血不断涌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抱着孩子,爬向窗户。无数慌乱的人们在一个男人身上踩过去,寻找着出口。周遭哭声越来越大,外面炙热的火烤着,还有浓烟不断呛进来。她知道,那是储油车漏油了。
卓尔终于无法镇静下来,她想起袋子里的安全锤,然后握住它疯狂地凿向窗户。
一下、两下·····
终于,玻璃碎了。
卓尔将双手撑出窗外,挣扎着出去。却觉得脚上忽然有了重量,她来不及细想,她必须出去,她怕极了。
卓尔向后一蹬,很准、很稳。
没有重量后,她手臂用力,挣扎着出了窗户,跳下车,踉跄地倒在了地上。
回过头,看着从窗里涌出的人。
“老师。”赵默的声音在卓尔身后响起。
这一次卓尔没有回头。
倏地,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失控似地跑向窗户,却被人拦了下来。
警察已经到了,圈起一道防线撤离群众。喇叭里传来声音:马上撤离!马上撤离!
卓尔不断地摇着头,她不想走!她不能走!
“不行,不行。”
“不行!”卓尔大喊一声,从床上惊坐而起。
又是一个清晨,她望了望室友们,松了一口气。
上课期间,她时不时想着要给赵默讲的内容,微微出神。
等到晚上六点,卓尔提着袋子往外走。
赵妍问:“卓尔,你去哪儿?”
卓尔:“去做家教啦!”
然后走出寝室,留下赵妍僵在原地。
二十分钟后,卓尔到了赵默家
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等了两分钟左右,便拿起电话给赵默的父母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卓尔疑惑地放下手机往楼下走,上楼的一位大妈瞧见她,指着她道:“卓老师?今天又来了?”
卓尔点点头,这是赵默家楼上的一位阿姨,两天没见,不知怎么变得这么苍老。
她问阿姨:“我去他家不知道怎么没人。”
大妈颇有些伤感:“他家一年前就搬走了,诶,好好地一家子······你还不知道吗?”
“一年前”“搬走了”卓尔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疯了一样跑向楼下,冲向公交站点。
一切都不是她梦里的样子,站牌有些掉漆,椅子也从木制变成了钢制。
她不知所措地回到寝室,缓缓开口:“我大几了?”
赵妍:“咱们大三了,卓尔。”
卓尔求助地看向赵妍:“赵默死了?”
赵妍点头。
卓尔一下瘫在椅子上,喃喃道:“我不是做梦?都是真的?”
赵妍轻轻抱住卓尔,摇头说:“他已经死了,你放下吧。”
去年寒冬的晚上,赵默上完家教以后打算去爷爷家,恰好和卓尔坐一辆车。
不幸的是,中途公交与储油车相撞。
赵默捡起掉在地上的安全锤交给卓尔,渴望着卓尔能带他出去。
而卓尔凿破窗户,爬出公交时,却狠狠地给了赵默一脚,让他永远地留在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