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秋冬交替时我在乌鲁木齐一个小区的人工水塘里看到一种鸟,其鸣叫和姿态羽毛竟然跟我前一年夏天在宁波一个碧波荡漾的湖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甚是诧异,这种鸟不像候鸟啊,仅凭我少得可怜的生物知识判断它也没这个几千公里的迁徙能力啊。体型瘦小,羽翼也不是很丰满,难道这是一种中国到处都能看到的本土鸟吗?
那水塘边坐着一个阿达西,我反正也是在等人,无聊地问道:阿达西,这鸟是新疆本地的吗?
他扭身瞟了一眼,说不是。
“那它从哪里来?”
“西伯利亚。”
那时候是十月了,难道真是候鸟?
“那它将去往何处?”
“大江南北,哪暖和去哪,乌鲁木齐是它的补给站,停半个月就起身。”
“那怎么只有一只?候鸟不是一群吗?”
那阿达西一看也是饱经沧桑之人,我也毫无顾虑地跟他探讨式地聊起来,没去想他是否能理解我的意思。
果然皮囊和思维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他表示不知道。
后来我在微博的博物君里面无意翻到,这种鸟也是成群结队飞的,但因为天山太高又长,山鹰又猛,很多鸟翻不过来,只能顺着天山北飞,去往华北一带,而能翻过来的到了天山南的乌鲁木齐补给休息之后,一路向南,途中有停成都去往昆明,有停武汉,最终去往江浙福建沿海温暖地带。整个迁移过程要耗费四五个月。
相当于很多同伴在乌鲁木齐北的天山一线就分道扬镳,各散天涯了。
因为我在宁波的湖面看到的这种鸟也寥寥无几,所以翻过来又能到那般温暖之地的真的是万分幸运了。
当时我在那湖边住了几日,也就看到一回,且只有五六只的样子,叫声此起彼伏,互相呼应着,即使在各自觅食或者休憩都时常叫着,其他的也总是在回应式地叫着,就好像彼此生怕搞丢了,随时都在轻声唤着确认位置。
它们长途跋涉,各种艰难险阻,千钧一发的险境经历我想就是它们随时用叫唤来确认位置的生理习性吧。
候鸟迁徙一般多是夫妻式的,它们一路互相扶持,甚至一起搏击路上猛禽,才能到达目的地,享受那些晒着和煦阳光的日子。
再回到之前我那个疑问,为什么那时候我在乌鲁木齐看到的只有一只呢?不可能同伴们都没过来就它过来了吧。
后来才知道那是已经绝望不准备走了的。
翻越天山时除了要面对强烈的气流和恶劣雨雪,还要面对神出鬼没的山鹰,往往这时候总有要落入鹰爪的同伴。
而另一半即使逃脱鹰爪翻过天山来了,它前行的动力已经没有了,在乌鲁木齐补给的过程中看着同伴们一对对南飞,这些独自翻越过来的总显得落寞焦虑,一整天不停地在水岸边踱步,却不进食,甚至有些直到累死。
有些似乎也会往乐观的方面想,也许自己的另一半没落入鹰爪,只是选择了东飞,即使是这样想的,这类鸟也没有继续南飞,只是尽可能地觅食,就算同伴们起飞向南,它也不曾抬头看一眼,就像不知道航班时间只顾着吃即将误机的吃货一样。
其实它在努力蓄积能量,让自己长得更肥硕健康,因为它已经决定在乌鲁木齐过冬,待明年春天好回去跟另一半汇合。
但乌鲁木齐的冬天又早又长又冷,漫长的寒冬往往是灭了它们生命中最后希望的刽子手,人们经常在春天还没到来,冰面还没化开的河边看到它们僵硬的尸体,干瘪瘦小,它们蓄积的能量总是很难撑过寒冬,反而成为它们生命的虚妄,在此忍受着刺骨的寒冷。
由于无法忍受无尽的饥饿,它们虚弱地在冰面焦灼地踱步,好似等待冰面忽然化开,而往往这时山狐却在不远处等着它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