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洗澡，澡堂常去得很勤。但是最近对澡堂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变化。澡堂，脱口而出就洋溢着雾蒙蒙的白色水汽，穿插在中间来回走动白生生的裸体。冬天是温暖暧昧的气味，夏天是潮湿闷热的触感。

是的，我开始关注起这些裸体来。奇怪，光怪陆离的人一旦剥离了障碍物，进入澡堂，便回归原始状态，成为相似的生物。这里是伊甸园，只有夏娃们光着身子走来走去。裸体们摆脱束缚有些局促但很快习惯了无拘无束的自由，她们笑着打量对方和自己，肩并着肩进入雾气中。

我是一尾鱼，在水流下大口呼吸。胎儿时期羊水的记忆是细胞最甜美的回忆，这会儿，它们想起了黑暗温暖的时候。生死的界限说不清，界限是虚无，一片空白。所以极度恐惧，极度快感，极度痛感，婴儿出生，老人死亡都是从虚无中衍生出来。在我看来，澡堂是能够接近空白的场所。水流开到最大，不得不闭上眼睛，滚烫发温的白气慢慢蒸腾起来，周围的裸体突然被按了静音，我便成为水汽的一部分，慢慢向上，往排气口的方向上升。窗户是白色的，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