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早就分手了”
“什么时候”
“一年前”
“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爱了”
安然对着电脑打下这行冷冰冰的字,她呆呆地望着黯淡的天花板笑了,眼睛里使劲要忍住的泪水,禁不住苦涩一笑,却从眼角滑落。
用笑容掩盖的痛苦只能欲盖弥彰。
不爱了,怎么可能不爱了。
那些你侬我侬的情话还在她的耳际环绕,就连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她都封存在记忆,舍不得忘记。她记得刚上大学时与他的初次相遇,更记得和他第一次说话时心跳的模样。他好像阳光一样,一下子就走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安然还是不自主的打开了他的微博,那些她翻了无数遍的照片,全部是他和另一个女生的笑颜。
偌大的房间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慵懒地瘫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摆着的一束满天星,与淡雅的碎花桌布相得益彰。猫咪露着花白的肚皮躺在桌子看着它不说话的主人“喵呜喵呜~”这是只流浪猫,以前总在她的宿舍楼下的草地踱步,向路人投来可怜兮兮的眼神讨饭吃。
安然以前最怕猫。
“你像一只猫,傲娇,淘气”
只因她男朋友说过这样一句话,竟然开始和猫打交道。确实,安然身上兼具一种灵性与野心,像极了一只猫。
之后,她看到猫咪再不绕路而行,并试着买猫粮去逗楼下的猫咪,后来,还收养了它。
她扫了一眼,想要把它送人的心思,因为它无辜的眼神而感到一丝罪恶。
他离开了她。她却要把它抛弃。
(二)
“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分手啊”
柳依依看着安然发来的消息“就是不爱了”,突然有一种无力的伤悲从她心底涌上来,她把头靠在杨诺的肩膀上,眼睛盯着手上的手机屏幕淡淡地问了这个她也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
“傻瓜!我说过了,杨柳依依,杨诺和柳依依此生相依,我们不会分手的”杨诺双手捧着柳依依肉嘟嘟的脸庞,他面前这双清澈的眼睛如同秋日的高空,干净温柔,却总是若隐若现的浮现令他心疼的悲伤。
柳依依忍不住笑了起来“杨柳依依,语文成绩不及格的人倒知道古人说过这句话呢!”“说谁呢你,说谁呢啊……”杨诺起身把柳依依拉过来抱进了怀里,桌子上的的奶茶冒着浓浓的热气,融进了两人紧紧相拥的甜蜜
杨诺是柳依依的男朋友,是她的初恋。
很难想象一个大三的女生至今第一次谈恋爱,而她,就是那种在大家看来一定会有男朋友但实际上一直单身的女生。
柳依依没有一眼望去就惊艳时光的美貌,但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暖,像一个邻家姑娘总是笑意盈盈的望着你,在她身上投射出的光芒,如同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
这些年,柳依依看着身边的朋友在爱情的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微笑着听朋友讲他们的浓情蜜意,也曾在深夜里安慰着他们失恋后破碎的心,只有她始终一个人。她一个人去听周杰伦的演唱会,她笑自己,回忆着没有青春的青春。她一个人逛街,也会看着第二杯半价发愣出神,只有一只落寞的背影留在了暗下去的黄昏中。
柳依依抬头望着杨诺,这个男生阳光帅气,幽默内敛,他用深情给了她从没有的依赖,而自己把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的爱与热情统统给了他,毫不保留。时光总归没有辜负她的等待,在和他相遇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孤独与寂寞都不过是生活给她的一场考验,显然,她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杨诺说过,他要填补柳依依青春里的所有空白。
我们好像都曾坐在学校的操场上,浅浅的阳光洒在脸上,任思绪随风飘向远方的天涯,想象着那个不知在何处的那个他。
(三)
“你呢,还好吗”安然不知道自己只是周转寒暄还是内心深处的真实的牵挂。
“挺好的,常常会想念我们小时候的时光”
“是啊,小时候真好”
安然和柳依依从小在一条街上长大,整个少年时期她们都一起度过。她们在幼儿园里你舔一口,她舔一口地吃一支棒棒糖;一起手牵手唱着歌儿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也曾在少女心萌动的中学时代偷偷讨论隔壁班那个穿白衬衫的帅气少年。他们陪伴彼此走过了最为美好的年华。直到初三,柳依依跟着妈妈搬离了桐城,她们才离开了彼此的生活。
当我们在彼此的生命中渐行渐远,年少的那份情感终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曾经在大雨中一路并肩狂奔,如今也不过陌路天涯,终为过客。
她们分开后也曾偶尔写信,说说自己的近况,可是后来,就没了后来。
时光总是寡情的。
而这次,百无交集后的再次相遇,是因为杨诺的出现。
安然在想,命运真是爱开玩笑,她和柳依依的重逢,因为这个男生,终究再不似少年游。
以前,柳依依就说过,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结婚,至于喜欢的人,远远望着就好,靠近了,美好就会破灭。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也不过才上初中的年纪。她从小看着爸爸妈妈永不停止的争吵,所有家庭应有的温情与欢快随着她的成长都消失不见。后来爸妈离婚,她跟着妈妈来到北京。她有时甚至庆幸与这个破碎的家终于扯清了关系,可是从小对家庭的理解始终让她对爱情充满了恐惧。
她果真就这样一路走了过来,所有喜欢她的人都被拒之门外,而她,也给自己完美的伪装,不靠近任何人,自然就受不到伤害了吧。她始终这样认为。
安然在她们为数不多的通信中从没听柳依依说出她男朋友这样的字样,她了解她在感情上的这种洁癖。多年后的今日,当她偶然得知柳依依终于找到那个让她卸下伪装互诉衷肠的人,理应为她开心,不是吗。
可是,她没有这个机会。
(四)
好像所有不善言辞的人总会喜欢用文字讲话。
一个总是沉默的女生,她把所有欲言又止的话都写出来。
在安然刚大三的那一年,她写了一篇长博文:
我常常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无论是在渐次泛白的黎明,还是在静谧无声的夜晚,总是感觉自己是作为旁观者在体验别人的生命,或者说,我并不感觉自己在人生的路上正一步一步向前走,而是作为一个站在人生终点的人,在回顾他的生命,所有的悲欢离合,痛苦欢颜,都只不过是在观赏一场盛大的舞台剧,我看着台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演绎着他们的角色,一人饰演一角的演员很少,大部分人都是身兼数角,眼花缭乱,雾气撩人的时候我便无法分辨了。配角们只是在该上场的时候出现,他的镜头拍完了,就退去幕后,在我还不能记住他的容颜,无法了解他的角色深意的时候,匆匆退去,再无相见。上场的配角们走了一波又一波,跳梁小丑也偶尔上场闹腾,主角儿终是不变,我看着他们走过春夏秋冬,经历酸甜苦辣,我对着他们笑,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难以名状的失落与孤独充斥着他的心。
偶然间看到这段文字的杨诺有一种这样的感受,他忍不住想这是个怎样的姑娘,笔下的悲凉与无力让他内心无法平静,好像看着秋日里一点一点凋零的落红,在秋风中格外冷寂。
“所有的萍水相逢也是有着前世的无数次擦肩而过的缘分,何况那些驻足于你生命的人呢。”他给她留言。
她回了一个笑脸,像她平日的莞尔一笑。
后来,他们渐渐熟悉。
他们都喜欢天色渐渐暗下的时分,他们都把《泰坦尼克号》视为爱的圭臬,他们都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原来,真的会有一个像你一样的人生活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世界那么大,总有人可以安慰你孤独的灵魂,再等一等,总会来拥抱你。
真好,他们遇到了。
柳依依笑着说,“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是我做过最不像自己的事情。”
“我们在一起是前世擦肩的缘分哦,我为了今生可以遇见你上辈子肯定穿坏了好多衣服!”杨诺刮了一下柳依依的鼻子。
“为什么啊”
“擦肩啊擦肩啊…衣服都会被擦破了”
柳依依被杨诺逗得笑得喘不过气,他猛地俯下身,把柳依依拉到怀里,给了柳依依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嗯,永远”
杨柳依依,杨诺和柳依依要永远在一起。
以前,她的温暖的文字里总是会流露着丝丝悲凉感,看了的人总会有一种淡淡的情绪围绕在心头,像夕阳落下地平面后留在天边的一抹余晖。
如今,她的博文里记录的全部是他们明媚的欢乐。
(五)
“那是你男朋友”
“嗯,去年在一起的”
“真好,看的出来他很爱你”
“他真的很好。他也是桐城的,因为毕业才来的北京,你说,是不是缘分”
“确实,缘分,你终于等到了他”
安然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难过,是一种心碎了的悲痛。
“过去的四年,他的怀抱都是我的啊!他拥抱的都是我啊”
安然终于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那只她想要丢掉的猫惊地一下跳起,清冷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的哭声,那些他们在一起的热气腾腾的时光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脑海里全是他,他们在大学四年时光里都在一起,他们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彼此,可是,他们都没挽留住彼此。
去年,他们要毕业了。安然很顺利的拿到了一家公司的offer,和她当时的愿望一样,做一名白领然后在这座小城和爱的人终老。
可是,他不一样。
他说,要去闯一闯,去经历酸甜苦辣,体味百态人生。
这个问题,在他们毕业这年是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他们这一年不断的吵架。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像所有的女生一样,安然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夜色下,昏黄的光线打在杨诺的脸上,他盯着地上两人的身影,没有说话。
“那就分手吧”这句话她曾说过无数次,以前只不过是她撒娇,他陪她撒娇。
而这次,她转身后再没回头,他也没有追。
他们就这样,如同风中飘散的蒲公英,终于散落天涯。
(六)
安然最近一个月有了柳依依的微博,向所有旧友一样,彼此希望以某种方式默对方关注着你,缅怀过去的年华。
这一个月的时间,安然每天都会去翻看柳依依的微博。
牵手逛街,他们深情相拥。安然的情绪死如灰烬,她要怎么相信这一切,这滑稽的一切。
她还是忍不住,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柳依依收到一条私信,她去翻看博主信息,没有任何个人的消息。
“你是?”
“安然”
“安然,安然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安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上次我们通信已经是五年前了吧”
“嗯,那时候我们刚上大学,你写信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现在是不是要结婚了”柳依依这样觉得。
“我们早就分手了”
“什么时候啊”
“一年前”
“发生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不爱了”
安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如刀绞。
她爱他,可是留不下他。
安然再也没有说话了,她像从没出现过,带着对杨诺的爱沉默的从此消失在柳依依的生活。
“就是不爱了”
如同一把铁锤落在柳依依心里。
她怔征的望着杨诺,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不爱了。她又用力抱紧的抱着杨诺,这样就感觉真的会永远在一起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折射到柳依依的脸上,热气腾腾的奶茶彻底凉了下来,电视剧烂透的剧情还在继续,只是阳光有点刺眼,亮的她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