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曰：
戊戌春月，浅雪方消，夜凉如水，万里天色澄明。时吾客居青城，方不能寐，揽衣起坐，独步园庭。正明月当空，星罗天宇，风摇花木之影，檐振清灵之声，草叶微动，蝉虫轻鸣，斑驳婆娑，宛如幻境。思年来周遭历历，虽玄丝尚茂，双鬓未华，亦知渔樵难期，沉浮未定。去日渐远，来日奔腾，人生露电，江河难清。值此良夜，当怀芸芸众生，当感只身飘零，当存遨游之想，当祭累累功名。
或曰：“安有意欲奋其智谋致君尧舜而尚思山水林泉之逸乐者乎？君不见《尚书·无逸》言‘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即称小人乎？公吟赏山月，寄意风雅，岂解案牍劳形，生民实艰，浮海易，道行难。大言宇内清一，又存濯缨之羡，此事安能两全？”
答曰：“佛言空有，以空视有，则天地全空，以有视空，则空亦是有。天分阴阳，文别儒道，至于进退，安有非此即彼者乎？非空非有即是妙谛。经纶世务何妨望峰窥谷？志啸泉石何妨心怀魏阙？卧龙躬耕，实图三分之策；东坡在仕，常依佛老玩禅。天下事难分黑白泾渭，阴阳俱化一体。人有沉浮，似海有涨落；事有消长，如月有盈虚。野藤生壁，当盼破岩之日；繁花方盛，常思众凋之时。意颓应激奋勇，精进亦能知退，彼朝雨暮雪，绿竹青石，非唯吟风弄雅，遍处皆寓人生。”
中宵既冷，声色渐息，星疏月斜。吾推门而入，夤夜深黑，阁中是物皆清晰可辨，疑夜为晓，赖辰宿微光之映也。吾始知庄周真也，蝶亦真也，幻亦真也，吾亦寻梦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