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逼婚的起源

马上就是春节了。作为一款主打一家团圆,走亲访友的节日,春节实在是我们单身适龄青年最不喜欢的节日之首。虽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我已经能感觉到微博上的段子手们和豆瓣上的文青们言语中透露出的隐隐不安。这种不安会在春运抢票时开始发芽,随着春节的倒计时抽枝生叶,跟随着一趟趟向北向南向祖国中部的火车们,被未婚青年们携带回家,最终炸裂在或初一,或初五的饭桌上。

为什么长辈们都喜欢逼婚呢?这是每到了春节,社交媒体上代表广大青年群众的大V们都在试图解决的一个问题。似乎一旦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些被逼婚的人儿们就能使出乾坤大挪移之术,纵劲变横力,让长辈这一拳直接打在棉花上,化危机于无形。有人说,他们之所以逼婚,是关心你过的好不好。有人说,亲戚们之所以屡屡问起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什么问题可以表达对你的关心。我不信。哪怕你再解释自己一个人过的很好,一再地试图带节奏聊起自己对他们的关心,这仍是躲不开的话题。

我推测,其中一个原因是,逼婚是一个“政治正确”,怎样都不会出错的话题。这里的政治正确,并非政治意义上的政治正确,而是在社会范围内,被整个社会价值观所广泛认可的政治正确。我工作之后偶然加了公司大老板的微信,平时总会注意着他又给哪个同事点了赞。我自觉微信质量不低,可是始终得不到大老板的点赞。后来仔细研究过一番之后才发现,大老板给下属们的点赞是非常讲究的。如果通过点赞,表露出了自己对于某些事情的立场好恶,那便不好了。一般来说,本人结婚,父母生日和运动健身是必点赞的几类内容。这其实也侧面说明了社会对于结婚这个事情的态度。

我曾经注意观察过,几乎每个人朋友圈点赞数量最多的一条都是大婚。也是,作为普通人来说,认识的大多数人都是点头之交,就算事业、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也极少为大家所认识了解。普通人众所周知的只会有几件大事,结婚必是属其首。

那么明星平日里被大家知道的成就甚多,总是可能逃脱这个宿命的吧?非也。如果你仔细看过你偶像的百度指数,除非是低调结婚的明星们,就算再当红的小生花旦,结婚,或者是承认绯闻,公布婚讯,也是他们前半段人生里为人关注的巅峰了。

为什么结婚这件事情如此的惹人关注?我试着从社会分化这个小方面来解释一下。费孝通先生在《生育制度》中的认为,人类社会分工越来越细化,于是每个人都要靠无数人的劳动成果保证自己的生存和生存质量。这样一来,保证一定的人口数量,或更进一步,保证一定的人口增长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时间各地如此纷繁却又都独立生长存在的婚姻制度就是社会的保证:所有人都如此关注这件事情,把一切和你有关系的亲人朋友、同事下属、邻居同乡、粉丝路人,甚至不认识的人都牵扯其中,用法律、道德等等无数看不见的线把你缠住,就是为了把离婚变成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保证人类种族的发展壮大。

我现在似乎可以隐约看到父母们逼婚时他们后面操皮鞭的那个人了。一个人,在儿童青年时期,吃东西也好,接受教育也好,都在消耗着社会供给的资源。这里说的不是有形的资源,而是社会分化需要专门提供给他养育他的这些人。这些资源什么时候反馈给社会呢?便是他自己哺育下一代,他的下一代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养育社会其他人,以提供给社会更多可供分化的资源的时候。而对于适婚年龄还不履行义务的人们来说,他们不仅不回馈给社会这种资源,长大了还要默默持续消耗着社会供给。这种行为,难道不可耻吗!这种思想,化成了每个父母心头上的大石,化成了过年亲戚饭桌上的口吐莲花,化成了隔壁大娘们的家长理短。他们虽不知道是谁在驱动着,却从内心,到行动,都觉得不生孩子就是一件怎么想怎么错的天大的错事。

我并非否认婚姻要以爱情为基础,也并不是说婚姻都是不幸的,只是——你看,婚姻与谈恋爱不同,它是一个社会行为,而非一个个人行为。你争辩说他们不理解你,你没有找到合适的就不结婚,可是他们指责的,其实是你没有在履行你的社会义务。

我自己对于我的这个结论甚是担心。作为一名向来质疑婚姻意义的先锋青年,我怕我如此日日提醒自己是个只吃不吐的白眼狼,不日就会钻入婚姻的大军,成为晒娃的一员。我看向过去和未来,有一条小路,似乎可以一试。如果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减少社会分化资源的需求,那如何?比如袁隆平,经他的努力,一个人工种出的水稻可以可以多养活许多人,比生个孩子对社会分化资源的贡献可大多了。

如此一来,若是我们做了可以提高生产力的努力,好像就可以抵消不结婚生子的“罪孽”了。这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努力呢?看起来我们所做的许多工作都比从前的生产力高许多,比如我说,我开一天的挖掘机可以抵得上过去100个人挖一个月,但这并不说明我提高了生产力。因为到了我儿子的时代,他开的挖掘机可以抵我开一个月。只有把生产力从上辈手里接过来,在自己手里提高再传承,才算真正为社会分化资源提高做出来贡献。

看起来我又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婚礼之后再也得不到大老板点赞而悔恨,也不会因为始终没有结婚,背上不孝不负责任的骂名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从婚姻中的解放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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