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路灯昏黄，小菲走在长长的小路上，脑袋有些晕，不胜酒力的她被风一吹，感觉脑袋有些疼，感觉眼前的那棵大树在不停地晃动，小菲揉揉眼睛，好像那树还在动。
小菲跑过去抱住那棵树，嘿嘿傻笑，绕着那棵树转圈圈，一会拍拍树干，一会又揣上两脚，一看就是喝醉了，路过的行人摇摇头，讪笑两声。
可能是累了，小菲放开那棵树，指着它说，“今天就放过你，明天再找你算账，”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走，哼起了小曲，那是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时唱的歌谣，“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掏出手机，对着话筒低声呢喃，“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可惜屏幕是黑的，她的妈妈没有听到她真诚地呼唤。
继续前进，终于到了家，里面空荡荡的，她想要的自由有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屋里乱糟糟的，小菲和很多女孩子一样，出门时光鲜亮丽，家里却像个狗窝一样。
关上房门，扯下身上的外套扔到地上，鞋子随意一踢，钻进被窝呼呼大睡，窗帘都没有拉上，天上的明月透过窗子照进来。
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小菲睡得并不安稳，不停地翻动着身体，打着呼噜，被子早已踢到地上。
昏昏沉沉到天亮，手下意识地伸向床头柜，拿起桌上的白开水一饮而尽，被子也盖在她的身上，地上的衣服也已洗干净，晾在阳台上，被她踢飞的鞋子，整整齐齐摆在鞋柜里。
地板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厨房里的小米粥冒着特有的米香，钻进她的鼻孔，一室寂静，没有人，就像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做好了这一切，悄然离去。
小菲喝着软糯的小米粥，她知道是妈妈来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曾经她是讨厌妈妈的，觉得妈妈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抛弃了她和爸爸，嫁入豪门，过上了穿金戴银的好生活。
渐渐长大，她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她知道妈妈为了爱情远走他乡，她知道应该成全妈妈，可是，还是觉得委屈，是妈妈抛弃了她。
曾经，她觉得后妈是爱她的，陪她长大，会对着她笑，直到有了妹妹，才知道，妈妈的爱是那样热烈而真挚，后妈对她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长大后，离开家乡，一个人打拼，不愿意回家，爸爸总是说她像妈妈一样嫌贫爱富，是个白眼狼，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个家里她就像一个外人，她不懂他们那个家的小温馨，不知道他们那个家的小秘密。
每当后妈和妹妹相视一笑，爸爸也跟着笑，有了某种默契，有了共同的回忆，那些美好的画面里没有她，每次拍照，后妈会笑眯眯地说，“小菲，帮我们一家三口拍张全家福吧。”
画面中的三口人是那么温馨，有妈妈，有爸爸，有女儿，她只是一个外人，每当这个时候，爸爸会一手揽着后妈的肩膀，一手揽着妹妹的肩膀，她站在前面，就像他们请来的摄影师一样。
爸爸从来不觉得哪里不对，就算是一起郊游，爸爸也会和后妈，妹妹坐在后排，把她当成司机一样，偶尔插一句话，爸爸总是说，“你开你的车。”
这样的事情多了，小菲愈发不愿意回家，三年前和妈妈相遇，她才知道，她是见过妈妈的,那并不是一场梦，小时候妈妈去看过她；中学时，妈妈总是在校门口徘徊，原来妈妈并没有离开她，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可能是在异乡太过孤独，她把备用钥匙给了妈妈，妈妈始终是沉默的，在她皱眉时，保持沉默，隔两天会来给她打扫卫生，有时候会带着一个小男孩过来，她知道那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感情谈不上，但不反感，小男孩一双眼睛和她长得很像，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有时候过来了，会把自己的变形金刚送给她，也会给她带零食过来，有一次她生日，还送给了她一套芭比娃娃。
小菲有些哭笑不得，她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看着小男孩那热切的目光，她沉默了，一起吃了顿饭，妈妈为了不让她尴尬，愣是没有让后爸进门，小菲也只是笑笑。
时间久了，默契就形成了，妈妈大多时候，也会在她醒来前出现，做好早餐，收拾好屋子就消失了。
小菲喝着小米粥，看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想起小时候，妈妈拿着一个大盆洗被单，晒在院子里，她像个小猴子一样钻来钻去，咯咯直笑，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有爸爸，有妈妈，有个家。
她以为在外拼搏多年，早就是铜墙铁壁了，没想到心还是柔软的,还会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小时候听奶奶说，“宁跟要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曾经她不明白，长大后，她明白了，爸爸不是不爱她，可能是心里装的事太多了，就把她忘在了角落，一次次难过，失望，爸爸都视而不见。
叹气一声，小菲有些明白为何妈妈要离开家、离开爸爸？那时候也只是听爸爸说，妈妈抛弃了她。后来听奶奶说，爸爸和妈妈并不相爱，没什么话语，现在想想应该是人们口中的冷暴力，她也知道妈妈是想带她走的，是爸爸不甘心，她才留在了爸爸身边。
往事不可追忆，只是徒增悲伤罢了，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收拾好心情出了门，未来还要靠自己打拼，可能是跑得太过匆忙，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和她来了一个拥抱，小菲痛得呲牙咧嘴。
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身体流出，司机颤颤巍巍地拨打了急救电话，站在旁边呜呜哭泣，是个年轻的姑娘，据说刚拿到驾照，第一天上路，就出事了，小菲躺在地上，苦笑一声，她们真是有缘。
小菲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腾空，她好像被抬上救护车，进了医院，听到嘈杂的声音，听到妈妈的声音，呜呜咽咽地说，“输我的血，我是她妈……”
好像还能听到走廊里的哭泣声，一个中年妇女不停地说，“警察同志，是我开的车，是我不小心，抓我吧，不管我女儿的事。”
小菲被推进手术室，好在只是皮外伤，那个姑娘的车速并不快，怪只怪运气不好，谁也没想到小菲会从胡同里跑出来，还冲着车子而去。
两个小时后，小菲昏沉的大脑清醒过来，看着妈妈急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旁边的男人扶着妈妈的肩膀，担心地望着妈妈。
小菲有些确定妈妈没有选错男人，那是爸爸身上没有的温柔和关切，曾经，爸爸是那么吝啬，都不舍得给妈妈一丝温柔和爱护，妈妈终究是不同的，她不是一个劳动妇女，有吃有喝就行，她需要爱情，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妈妈抓着小菲的胳膊，另一只手不停地在小菲眼前摇晃，她以为小菲傻了，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男人始终揽着妈妈的肩膀，在一旁轻声安抚。
小菲抬手擦掉妈妈脸上的泪珠，她没想到是那么自然，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妈妈有这样亲昵的动作，随即就释然了，小男孩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哇哇大叫，“姐姐，你吓死我了，”还拍着他小胸脯。
不久后，小菲出院了，这一次，小菲没有拒绝，第一次走进了妈妈的家，小男孩像个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给她介绍每个房间，还悄悄地告诉她，她的房间被妈妈布置得像公主住的房间。
一室的粉色，帐幔，小床，墙壁，还有沙发上的粉色娃娃，小时候她就羡慕妹妹有个那样的房间，她羡慕了好久。
男人拿出相机要拍全家福，小菲主动请缨她来拍，妈妈和小男孩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胳膊，男人把相机放在架子上，小跑过来，站在身后，把他们三个拥在怀中。
小菲有点感动，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照全家福，里面有了她的身影，她开心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