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假如我是一朵花，独自开在自由的风里。当你走过，你赞叹一声，继续前行。不久，一只羊吃掉了我，你再次经过，你还会想起你曾经赞叹的花吗？
二
一女子素衣胜雪，莲面蒙霜。在佛前喃喃倾述。她曾经偶遇一男子，相谈甚欢，于是倾心。却不想一别经年，再无相见。
“如果能够让我再遇见他，我愿为石，铺在山门前，经受万千只脚的践踏。只要能够让我再见到他，我愿成为檐前风铃，经历年年风寒雨侵。佛啊，请接受我的请求。”
“那如果他已经忘掉了你，你还见吗？”
“见。既是是在人丛中遥望一眼，就陌生而过。”
三
人生如水，生命如鱼。鱼游水中，水何尝能记住鱼？且不论水还会煮了鱼。
四
二十年后。
一女子缁衣当风，眼角含霜。她在蒲团上跪坐良久，嚅嚅而叹。
“佛啊。这二十年来，我终于见着他了。可他形如陌路，扬长而去。这一见，倒不如不见。”
“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作为花，开便开了，何需记住？”
“那，你这次来，还有何求？”
“我见他上马时，衣服的下摆已然破败。能让我守他一晚，给他缝补浆洗，也好。”
“难道他伤你还不够深吗？”
“佛啊。我伤在心上，他怎看见？但他衣摆破损，谁都可见。佛啊，求你成全。”
“这可难了……”
“只要能守他一晚，就让我青丝落尽，日日青灯黄绢，我也心安。”
佛低头微叹。
五
飞蛾扑火，在焰中受伤。蜡泪滴滴而落，火焰似嗔似怨：你何苦！明知道如此。蛾翩翩团转，无力回答。
六
又二十年后。
一女子青衣如水，鬓角堆霜。双手合十，端坐佛前。
“佛啊，四十年前，我如花，他如风，风走了花心仍乱。四十年后，我如鱼，他如水，水干了鱼也死亡。”
“还想见他吗？”
“此心已如枯井，绝无半点涟漪。”
佛低头沉思，似想说话。
“佛。你说吧。”
“你每次进山时可曾发现异样？”
“没有异样。路随山转，泉漱寒石。不曾发现。”
“你没有发现一座桥？”
“有啊。”
“桥边可曾发现一尊石佛？”
“有啊。怎样？”
“那男子为了见你，许愿化身石佛，就守在你必经的路旁。你经过了，却不曾发觉。”
“佛啊……”
七
风吹着柳条摆动，柳条说，我为了你动荡难安，怎么不见你有所感动？风说，你动时我也在动，你怎能见我亦是动荡难安？鱼在水而不觉水，花在风中哪有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