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婚拉拉的自画像(24)

第二十四章

对了,我还是一个男子的妻子。我们曾经还不错,正如周围人们的评论。生活无非吃喝拉撒睡,精神的成分可多可少,我们之间精神上的沟通天然存在着玻璃天花板,但至少和和气气过日子丝毫没有问题。

三口之家,男的会挣钱而不花心,女的会理家而有知识,孩子挺懂事而不娇宠,世俗中最幸福的家庭模式。李小白啊,你还要要什么呢?是啊,我还想要什么呢。只是一个作祟的心魔吗?是一个起于青萍之末的幻象?这就是我从来没有资格和胆量陈述的真实之我的一个方面。

他们不知道更不会理解,在我遇见叶眉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真实彻底的颠覆。当我轻轻躺在床上,一闭眼睛,都是叶眉的时候。当我早晨醒来,想起梦境里全是她身姿的时候。当我轻啜着咖啡听新闻,听见“深圳”二字居然气不敢大出的时候。当同事从我身边走过,一种似曾相识的香水味道令我怅然若失的时候……人们啊,够吗?虽然我无法向你们讲出。或许你们还会说不够,那只是说明没有经历没有实践就不应该妄下定论。

我的心理开关,从前于他开着一个小缝儿,就此彻底关闭,连我自己都打不开。我真诚地尝试过,发现那是一堵铜墙铁壁。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义务成为我心底最恐惧的负担,间隔越来越长,开始跨越月份。甚至在我而言,完全可以经年累月,我不需要那样的运动,即便肉体没有记忆,可是我灵魂里那些累累的伤痕还是会被瞬间激活。

他有过错吗?我有过错吗?天哪,我白天的从容温顺此时又在哪里。当我在某一个凌晨发现中年的他居然因为梦遗而起床冲澡,我彻夜难眠,自责而痛苦,拷问自己到没有出路——这不是一个人应当过的生活,他和我。我说服着自己,尽量地克服着那个开关的提示。毕竟,我不能把自己放置在所有考虑的出发点上。我不仅仅是一个个体生命,更是网状结构中的一个结点。

然而,当我孤独得快要发霉的时候,这张吞没了我的大网又在哪里?无边的孤寂仿佛大海,我只是孤岛一个,默默承受孤独浪潮无休止的侵蚀与冲击。

孤独,我喜欢这个词。虽然,它带给我的是阴郁不乐。我曾设想孤独的色彩,觉得那该是蓝色色系当中的一种颜色,有点点就要与灰色同流合污的分道扬镳,而终于不完全是不可自拔的沉沦,可以丝丝缕缕地透出底子里的些许明亮。

那些孤独的暗流,是从内而外潺潺流淌直至恣意汪洋的。理智掌控着的井井有条上面,先会浮现一个小小的缺口,然后是大片大片的坍塌,直到顷刻间全军覆没,彻骨的孤独于是浸透全身心。

那些令我缄默如金人,只字不能提的秘密,疯狂地抓挠着看似坚不可摧的理性之门,令我一次又一次看清楚:弃绝了最本我的真实诉求,我的生命之树,将永远被放逐在寒冬,没有枝叶,没有绿意,偶尔有乌鸦的噪聒,更多是北风的呼号,孤零零的树干冲向天际。

我活在两个迅速切换的心理时空里,一边是喧嚣热闹浮华,一边是孤独无助真实。从孤独的谷底慢慢爬出,不久后再次跌入谷底,这样循环往复的挣扎,渐渐耗尽了我的热情和单纯,我变得麻木冷漠。

麻木冷漠滋生着类似于玩事不恭的老到练达。第一次,我可以理解把爱情和情欲熟练剥离的饮鸩止渴情形。第一次,我绝望地发现,爱情的毒酒已经使我终生成瘾,我戒不了它,甚至在抓狂的时候也可以蠢动选择替代品的念头。第一次,我知道“游戏人生”这四个字,并不是轻轻松松笑着说出来的,曲终人散、不敢深究时分,谁人窥见其背后的沉重。

可笑啊,复杂的人性扑朔迷离,我曾经不齿、质疑、嘲笑、鄙夷的那些行经,或许只是因为我不够了解才可以如此地高谈阔论、姿态高贵?我找不着北,因为一贯以理智标榜的我开始反对刻板的原则,转而认为一切评判都要还原到血肉体验里去重做定论。

而血肉体验,只有本人才百分之百地可以完全掌控熟知。不要完全相信倾诉,倾诉永远是一种有选择的倾诉。完全的剖析和袒露,首先,主观上很难实现,毕竟是一个个体在向另外一个个体交托而非面对全能的上帝。其次,客观上很难穷尽,因为文字有其局限,不论是口语还是书面语,所以只能是一种态度真诚的伪真实,就像想拔着头发脱离地球一样,无一例外地不可实现。

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这无需证明。它甚至也非感情生活的全部,别忘记还有色彩温和、持久绵长的亲情与友情。失恋的时候,我们往往重新发现和珍惜友情的难得。

比如我,我曾经通过网络结识了几个颇为投机的好友。这些好友,来源不一,有的是,曾经心怀鬼胎发展未遂而演变为朋友,可谓知心朋友,遇见就聊,遇不见也不会联系。有的是,从一开始的交道里就充满着一种称兄唤弟的痛快豪爽,可谓铁杆朋友,隔一段儿会浮出海面互相通报一下最新动态,然后各自埋头苦活去。还有,据说,曾经的爱人在分手之后,也可以转换为朋友,这一点上,我是空白,没有办法做到,叶眉将终生只能是我的爱人。

坦率地说,自从我跌进爱河,肆意游泳,不与朋友来往久矣。重色轻友,情有可原,尤其是时间已经被我统筹得滴水不漏仍嫌不够的时候,就只好先对不住我的朋友们。好也好在,平平淡淡的友情似乎随时可以实现无缝弥合。经过长达1年的禁网,失散的我被组织上的一个电话叫醒。其实,那时候,我自己的休眠期基本度完,寻求组织的强烈欲望也正在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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