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的三次“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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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间与人聊起了《水浒传》,我第一个便想到了武松,施耐庵用了十回篇幅来写武松可见其在一百零八位好汉里举足轻重的地位,我喜欢武松不仅仅是因为他天性里的酣畅与神勇,还因为从故事的开始到结局之间在他身上渐渐丰富起来的那份悲情与孤独,而“成全”这一切的在我看来则离不开他人生的三次“失去”。

    第一次,他失去至亲。武松自小失去父母,是哥哥武大将他抚养成人,即使武大是众人都瞧不上的“三寸丁枯树皮”,但对武松而言自小是哥哥给了他爱和温暖,武大是自己最亲最重要、甚至值得用性命去保护的人。但无奈武大娶了不安分的潘金莲为妻,暂不论潘身上存在的悲剧性,从她开始挑逗武松的那一刻起,她便给武松的这份亲情蒙了羞,武松不忍向哥哥戳穿真相,于是选择了哑忍远走东京,但他回来之后面对的却是哥哥被潘金莲和情人西门庆毒死的事实,忍让换回的却是恶人的猖狂,愤怒将他手中的刀磨快,故他杀了西门庆,手刃了潘金莲,并将二人首级割下祭于哥哥灵前,只是此刻他即使是将这二人磨成粉烧成灰却也换不回他哥哥的性命了,世上最疼他的那个人已离他而去,而方式竟是这般冤屈,武松的心里被挖出了一个空空的洞。

    第二次,他失去爱情。如果没有记错,《水浒传》里与武松有过接触的女人屈指可数,但有一位叫做“玉兰”的姑娘,我认为武松是对其动了真感情的;武松帮助施恩从蒋门 神手里夺回快活林酒店后来到了张都监的府上,也就是在这里武松遇到了丫鬟玉兰,张都监对武松“爱敬有加”,月圆之夜邀之共饮,并让玉兰唱曲和之,文中对玉兰有如此描写“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云之种种可以确定玉兰是位美人,而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玉兰唱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无非在向武松暗示着些什么。武松在听到张都监要将玉兰许配给自己为妻的话后,起身拜曰“量小人何者之人,怎敢望恩相宅眷为妻!枉自折武松的草料”这句答复其实是种变相的同意,后武松又饮了十数杯酒,喝高了的他并未睡下而是选择在月下舞棒,那一刻他应该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带着对爱情的期冀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他感觉自己离幸福很近了。而后来事情的发展则犹如一盆冰水狠狠的浇在了武松的头顶:半夜听闻抓贼声,在玉兰的指引下武松来到院中但不想众人口中的贼人竟是自己,房间内也早已被人放下了“赃物”,武松百口莫辩,送官,下监,屈打成招,又是一次发配,这一路走的艰辛,到了飞云浦,两个公人伙同另外两人原形毕露,在要了结解武松性命之时却被武松接连解决掉,原来他们和张都监都是和蒋门神是一伙的,武松再次杀回了孟州城,血溅鸳鸯楼,张府上下男女老少都死在了他的刀刃下,当然也包括那位玉兰,最后武松沾血在屏风上写下了“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几个字意之敢作敢为。在央视版的电视剧里这一集的最后特意安排了一场滂沱大雨,看到武松于大雨中的踉跄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的确命运对武松而言真的是太不公平了,仅有的一点美好竟也是化妆之后的邪恶,他渴望温暖他也配得到幸福,但生活就是不给他,反而要将他逼到一条绝路上去。所有美好的希冀顷刻间化为乌有,他是用刀扎在了玉兰的心窝上使其毙命的,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不过如此。

    第三次,他失去 “左臂”。故事临近最后,武松在征讨方腊的战斗中被包道乙斩断了左臂,事到如此,武松残破的不仅是心灵,连身体也不再完整了,但我想作者的用意并不单纯,那条断了的左臂对武松而言并非只是失去肉身的一个部件那么简单,那是一种象征,这是一个关键的节点,荣华富贵,名利爵位对武松来说重要吗?非但不重要,恐怕还是令他不齿与唾弃之的,从他那句“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冷了弟兄们的心!”便可窥见一斑,但他又极重情义,为了大哥的事业和追求,他甘愿赴汤蹈火,但拼到最后,眼见身旁一个个鲜活的兄弟转眼都化作了魂魄,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独臂废人,而这一切的终极目标为何?怕最后又是一场狡兔死走狗烹的喋血江湖,于是他开始怀疑,开始反省,开始了结对招安后那个腐朽国度再追随的念头,开始直面一切原本虚空的真相,他累了,他受够了伤,这一次他要选择停下,他拒绝了同宋江一起回汴京封赏的建议,而大哥也只是冷冷地回复“任从你心”。

    武松最终选择了出家,他也惯被人称之为“行者”,虽同为佛门中人,但武松的“行者”同鲁智深的“花和尚”有所异,鲁智深对世间更多的是种戏谑与不屑一顾,而武松较之则多了几层饱经风霜:一个腥风血雨里挣扎出来的人,拜世事所赐他由内自外满目疮痍。鲍勃迪伦有句经典歌词“一个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男子汉”,在我看来,武松当之无愧为真正的男子汉,因为他经历了太多,克制了太多,他曾反叛,也曾寻觅,但最终觉醒。

    他注定是一头独行的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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