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车水马龙，炫亮迷人的霓虹灯在我眼中出现了重影。

  跳下去，融入茫茫人海。亦或是，活下来，忍受寒风侵袭。

  白色衬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种时刻，我莫名的想起了张国荣。

  那个男人，是怀着怎样痛苦纠结忧郁，亦或是解脱的心情，去死的。

  “你醉了。”

  说话声从后方传来。

  我转过身，这一转身导致我整个人向后跌去。

  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抓住了我。

  迷迷糊糊间，我被那双沉稳有力的手的主人给拉了上来。

  受此惊吓，我的酒也醒了。

  男人西装革履，身材高佻，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睛。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成熟优雅的感觉。

  “谢谢。”

  我的身上全是冷汗。

  “想要喝酒吗？”

  他微笑着开口。

  “不了。”

  我认为他是在嘲笑我。

  他变魔术般的拿出两个空酒杯，走上阳台，坐在了我方才坐的位置。开瓶器钻进了木质活塞，一声闷响，醇香的酒液滑入酒杯。

  优雅男人举起酒杯对我示意。

  我呼出一口气，坐在优雅男子的旁边。

  杯子相撞发出轻微的脆响。

  男子轻抿了一口红色酒液。

  我仰头一口饮尽。

  说实话，带瓶红酒上来，我纯粹是想尝尝红白相交的的味道。

  我递过去一支烟。

  男人伸手接过，却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抽烟喝酒打架，”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反射出一道透彻人心的光弧，“包括失恋。”

  “你怎么知道的？”

  我狐疑的望着男人，莫名的觉得他有些亲切。

  “年轻人不在乎就是这点事情。”

  他轻微摇晃着酒杯，云淡风轻的笑着。

  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

  我心中有些不满，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很久没有抽烟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点燃了烟卷。

  “那今天为什么又抽？”

  我问道。

  他抽烟的姿势和我很像，中指食指夹住烟卷，深吸一口后微舔下唇。

  “祭奠青春。”

  他又抿了一口红酒，有有些矫情的说。

  我和男人各自沉默。

  优雅男人俯瞰着大厦三十八层以下的灯红酒绿。

  良久，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介意听个故事吗？”

  “当然。”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在腹诽这是个奇怪的男人。

  “我十八岁那年家里出了事，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死了，”他望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一场交通事故夺走了他的生命。”

  我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当时我很伤心，逃避着堕落，现在想来有些可笑，”他顿了顿，“后来我遇上了一个女孩，在我看来她是个清纯善良的好女孩。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她看够了我的软弱依赖，终于对我产生了厌烦。我被甩了。”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简单的阐述一个事实，起伏的语调中带有戏谑的自嘲。

  他回头，用满含深意的眼神望着我。

  我面无表情的抽出一支烟，叼上后迅速点燃。

  火光在黑暗中一闪即灭。

  “你好烦啊，怎么不去死？”

  “整天说想和我在一起，想给我幸福。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有钱吗？现在我的男朋友就很符合我的要求。我已经厌倦了每天和你拥挤在只有六十平方米的房子里了。”

  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决绝，随着烟雾飘散出我的生命。

  “我到底是谁？”

  我把烟头掷在了地上，用廉价运动鞋碾灭了火源。

  “我就是我啊。”

  他仰头一口饮尽红酒，松手，高脚玻璃杯摔成了满地碎渣。

  “砰——”

  绚丽的烟火灿烂的照亮夜空，五彩缤纷，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我抬头仰望，瞳中流光溢彩。

  心口莫名的绞痛迫使我低下了头。

  优雅男人摘下了金丝眼镜，冲我虚伪而真诚的笑了笑。

  捅入我身体的金属物体，被他缓缓拔出。

  在这烟花寂寞的绽放声中，在这灿烂明亮的夜晚，无所依靠的我将独自死去。

  优雅男子冷漠的俯视着在他面前倒下的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身下汩汩淌出的血液如引信一般窜上了夜空，绽放出了最绚烂的，最寂寞的，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我清醒了过来，视野渐渐恢复清晰。

  白色的天花板，漆黑的夜色，穿堂风阵阵。

  啊，我真是个傻叉的文青。

  我这样子想着，扳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望着夜空发了会儿呆后，我慢慢的从床上爬起，穿好衣物，静静的站在半人高的镜子前。

  抽出最后一支烟，烟盒被我扔出了窗外，空落落的砸在心底深处某个柔软的位置，沉闷着钝痛。

  我突然控制不住的蹲下身掩面哭泣，就像一个无助的死小孩，哭的喑哑而难听。

  许久我恢复漠然，倚在窗前点燃烟卷。

  镜子里的那张脸，露出了虚伪而真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