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从东来

  故乡的云散开,离开的人总想着有朝一日重新回来,那时候房子还会像以前一样,安静地伫立,那时候水色还是清澈,蓝天依旧在头顶,老家的那个吊脚楼上还挂着一个铃铛,你想着它在风里会发出怎样的声音,你想着一切都会用一种意外的方式重新回归。


  比如那个你遇见的那个小房子,那种带着岁月粉刷的黑色木制窗户,还有左右各两间房的布置,那些屋檐下的青苔一点一点多起来,你很担心那个地方会倒塌。打电话给家人,听到的消息没有一条有关老房子,也无人问起,也无人知晓,好像那个地方自动消失了一样。你很疑惑,人居然如此善忘,那个地方的十七年难道凭空消失了?难道那些过往都不足道?


  如果是你,提起来会说什么?童年的玩乐吗?那些儿时无知地拼命的奔跑吗?山野的明亮和昏暗?或者有时晚上山头传来的呼声,有点传奇地让你觉得有谁的魂魄在呼唤。另外一些时间,夜晚是很亮的,假装懂事的那个小孩,在外面拜月,中秋节就快来了,可是再也不能那么愉快地吃月饼了。


  再后来,离家很远,几乎再没有那样的心情去注视月亮,没有那样的安静去听四周的声音,没有那样的松涛声,也没有那样的纯粹的自己了。开始要很小心地在其他地方行走,开始要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掉入记忆的深潭里。


  但是即便如此,每个遇见的人都会有点像她,每个看到的竹子都有点家乡的形状,还有泥土,还有阳光,还有那些植物的绿,所有在青年时候培养出来的有关的嗅觉,味觉和视觉都在驱赶着你回到那个地方,于是你必须在现实的某种快感里,忘记这种的回忆的延伸。你可以注视那些绿色,却不能想,因为这背后是另一个世界。


  很快,生活的洪流一度淹没你,再没有时间让你去想那么多。你高三了,那些卷子上面有你的字体,越来越清秀,越来越清晰,你渐渐能够融入人群,甚至可以笑得很开心,你交到了一些朋友,终于,未来开始用它的热度让你朝着它前进。终于上前一步,是大学的园地,你开始阅读,世界像突然打开一样,你开始疯狂看书。


  书本让你觉得安心,那种黑色字体,甚至墨迹的味道,还有某段话的描述都可能将你引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你爱极了那样的探索,于是你继续看书,你能够接触到的故事越来越多,却发现人生底色有一种苍凉感。或许,从离开故乡的那一刻,底色就已经染上了一股苍凉,所以不管怎样的书,你都能或多或少闻到那股苍凉的味道。


  你遇见一个女子,似乎也是从那样的底色里出来的,她说她很小就在北京,后来回家里读书总有点被重新开始的感觉,也许说到底都有一些失去自己最开始的道路吧。所以她有些安静,有些简单,动作有些明媚又哀伤,眼神明亮又清澈同时带了一丝丝悲伤。你遇见她,大概是因为彼此都是故人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失去故乡的人。


  她走过来,你说一声一起吃饭。


  她很愉快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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