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哲学小史 02 - 文艺复兴至启蒙运动时期

这个系列是主题为「简明哲学小史」的读书笔记。含以下五篇——

5. 文艺复兴至巴洛克时期

基督化了的 Aristotle 哲学和圣经统治了中世纪整个黑暗的一千年。随着文艺复兴时期的开启，近现代科学也开始发端。

Nicolaus Copernicus 发表划时代巨著《天体运行论 (On the Revolutions of the Celestial Spheres)》，提出日心说；其追随者 Giordano Bruno 为之殉道。
Galileo Galilei 建立了机械学哲学 (Mechanical Philosophy)，主张每一件事物都必须加以测量；物质无生命，植根于直接因果状态（而非如 Aristotle 哲学呈现的最终因果状态）。
Johannes Kepler 通过天文观测印证了 Copernicus 的主要结论。
巴洛克时期中后期，针对「认知从何而来」这一问题，哲学家们分裂为理性主义 (Rationalism) 和经验主义 (Empiricism) 两派，因为地缘分布规律，常称为欧陆理性主义和英国经验主义。

■ Hobbes

Thomas Hobbes 是一位机械唯物主义者。他主张：自然界是一个基本机械体系，其唯一存在为物理。他全盘否定「非物质」的存在，同时反对巫术、魔法和宗教。

对人来说，人就是狼。
(Homo homini lupus est.)

在政治哲学方面，Hobbes 著有巨著《利维坦》。他对人性持悲观态度；受时代背景（内战）的影响，他支持绝对王权的统治，主张在纯粹的自然基础上建立君主权威，而非「君权神授」。

对个体而言，他主张个体的独立性对于任何一个有秩序的权利和商业交往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国家的无可置疑的任务是协调它所有成员之间的狡诈和独立，如此，整个社会的功能才能运作起来。

唯物主义与传统宗教信仰难以调和。

Hobbes 被视作一位无神论者 (atheist)，在他眼里，万事万物皆物质，讨论永生、神的话题没有太大的意义。

作为一位兼容并包者 (compatibilist)，Hobbes 不承认自由意志的存在，他认为人的行为源于自然因果，不受限于自由意志。这是决定论的雏形，深刻影响了后来的哲学家和科学家，如：La Mettrie 和 Laplace 等。

博弈论也是 Hobbes 留下的伟大遗产之一。

■ Boyle

Robert Boyle 在科学（尤其是化学）领域的地位举足轻重，甚至可与 Newton 齐名，但很少有人愿意承认受其影响。

Boyle 提出微粒论 (Corpuscularianism)，主张物质由许多粒子 (corpuscles) 构成，其结构、材质是可变的。他不使用原子 (atoms) 这一词汇可能是为了避免关于无神论的联想。

Boyle 认为，延展分为可穿透的和不可穿透的两种；而物质的延展是不可穿透的。他也严格区分物质的两个特性（第一特性：本质的微观结构；第二特性：形状、运动、颜色、气味、感觉等）。

■ Newton

Isaac Newton 承袭了 Kepler、Galileo、Boyle 和 Descartes，创立了经典力学。

若假设没有所指，那我不能假设。
(Hypotheses non finger, I feign no hypotheses.)

此句说明，Newton 认为他不需要任何独立于经验之外的理性原则。他提出工具主义方法论 (Methodological Instrumentalism)，指出由现象进行归纳推理，成为理论、定律，而不讨论其根本原因。不求最终完全理解，但求系统化、工具化。

■ Pascal

Blaise Pascal 自小是神童。尤其是在数学领域，他有很多出色的研究成果，后来转入哲学领域研究。

人必须认识自己。

活着却不知人是什么，这真是糊涂得不可思议。

正是由于研究人才是「真正的学问，是人所特有的」这一观念，年轻的 Pascal 转而进行哲学研究。

Pascal 从宏观无限和微观无限两个角度观察和研究人：人总是摇荡于「无限大和虚无这两个深渊之间」，「既没有能力看到他来自的虚无，也无法认识他将消失之去的那个无限大」。这样一种矛盾贯穿于人的本性和生存之中。它必然导致人无法准确地认识自己，甚至无法把握任何事物。

理性的最后一步，就是承认事物的无限性，承认事物超越理性。

唯一符合理性的，就是不承认理性。

在 Pascal 看来，到最后，哲学的本来任务就是向信仰屈服。

6. 欧陆理性主义

■ Descartes

Rene Descartes 是第一位创立一套重要哲学体系的哲学家。年轻时的 Descartes 是一位军官，在欧洲各地游历，后来主要隐居在自由国度荷兰，最后在瑞典女王的王宫中逝世。他发明了解析几何，同时留下多部哲学著作，他的作品往往被掩盖在奇怪的多义性之中，这是 Descartes 某种遮掩隐藏的态度。

在寻找真理中得到的欢乐，几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纯洁的，不被任何痛苦所干扰的欢乐。

Descartes 是一位理性主义者，他致力于将数学上的严谨方法应用在哲学研究上，从而使哲学也和其他科学一样具有了准确性和明显性，摆脱由于各种意见的相互矛盾而产生的不可靠性。

欲用数学方法进行哲学思考，形而上学的问题是无法避免的。他认为，哲学思考就是提出和解决形而上学方面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必须创造一个可靠的基础。他「从根基开始摧毁一切，然后从第一块基石重新开始」，在主观与主观的自由之上建立近代哲学。

我思故我在。
(Cogito, ergo sum.)

作为一位怀疑论者，Descartes 主张应该对每一件事都加以怀疑。他认为，感官是不可靠的，理性领会的知识更加真实。他对知识建立起一个极高的门槛，认为哪怕有一丝的不确定，就不该将其追溯，他主张只对十分合理的料想进行思考（「我思」指的是寻求确定性）。

他从对外部世界的存在的怀疑开始，遍历所有能被怀疑的事物，最终回到人的本身。他认为，人在其本质上，或许根本无法认识真正的东西。但从对一切的怀疑中可以抽离出第一个确切的事实：即人的自我存在。只有我自己的怀疑是不被怀疑的，那么可以得知，我就是一个确切存在的实体。

中世纪的哲学几乎全把神看成是本来的、不可怀疑的存在，现在，Descartes 将这一特性转移到了人身上。这是哲学第一次对这种「自我的独立性」作出了精辟的解释。

Descartes 发现，思维是人这一实体唯一的本质。他根据是否含有思维将事物分为两种：非物质（思想、灵魂）和物质（扩展、延伸），这种二元论的世界观深刻影响这后来的哲学家。（他同时认为，在人体内，非物质和物质的交流主要是经由「松果体」这一器官进行的。）而他的二元论的硬伤在于：实际上无法区分物质与意识或各自的属性。

确定了人的存在及人的思维的可靠性之后，Descartes 在继续研究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需要回答「现实存在的起源」这一问题，即神的问题。此时他必须证明神的存在。他从人内心深处的「完美实体」这一理念出发，指出：人自身是不完美的实体，人自己是无法创造「完美实体」这一理念的，所以这一理念之所以存在于人的心中，是由于完美实体本身创造了它，并将它放置进去。这一如此完美的实体最终只能指向神，指向上帝。这是一个有名的循环论证，把存在性论证上升到普遍规律后推出的，也是 Descartes 哲学中第二个确切的事实：神的正确性是不被怀疑的。

■ Spinoza

Baruch de Spinoza 是第一个对《圣经》进行历史性批判的理性主义哲学家，他也因此成为哲学史上挨骂最多的思想家。他被教区除名、驱逐，被同时代的教授、学者、商人等诅咒、中伤，也 Voltaire 也说他的哲学体系「建立在对形而上学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滥用之上」；与其骂名等量齐观的则是后世对他思想价值的认可和赞誉：Lessing、Goethe、Herder、Schleiermacher、Fichte 和 Schelling 等人均受过这位哲学家的影响。Spinoza 大部分时间遁世蜗居于阿姆斯特丹，靠着打磨光学镜片和朋友的接济度日，四十四岁时死于肺结核。主要著作有《几何伦理学》、《神学政治论》、《论理性的完美》、《论宗教神学》等。

让每一个人依其天性生活吧！谁愿意的话，也可以为他的幸福去死。只要人们能允许我为真理活着就行了。

Spinoza 认为《圣经 · 旧约》充满了自相矛盾和不合理地方，他不愿意也无法承认《圣经》的内容是无可非议的真理。他坚持并服从自己的真理，「真理不会因为许多人不承认它而变成假的，真理的代价是很高的」。他竭力为思想自由辩护，在他看来，国家的「真正目的就是保障公民的自由」。

所有的一切处在都存在于神之中。

我们无法说 Spinoza 是一位无神论者，他更像一位泛神论者。他秉承一元论，主张「神在一切之中」，认为每样事物可分解为一种实体，即神（自然法则）。他不承认世界是独立存在的。事物及人的精神都不是独立的实体，只有神才是实体，事物及人的精神只是这个唯一实体的变体。

神是所有事物的起因，同时也是它自身的起因，并且只通过自身显示出来。

与通过「自我」进而找到神的 Descartes 不同，Spinoza 认为神自身及其存在是不被怀疑的。这也是他的巨著《伦理学》的出发点：神就是神自身的原因，也是每一件事的内在因。而哲学从神开始。

在 Spinoza 的思想中，没有一个人格化的神存在，更没有一位只在先知和耶稣神上显灵的神。神在万物中显示自己。这一意义的「神」也很更接近自然法则，而不是上帝。这也正是令他受攻击的地方之一。

Spinoza 主张用永恒的观点看事情。他是一位决定论者，认为人永远无法获得自由意志，只能争取自由，以便去除外在束缚。

■ Leibniz

Gottfried Leibniz 自小也是一位跟 Pascal 一神童。他的正式职务是沃尔芬比特尔图书馆（今奥古斯特公爵图书馆）的馆长，是欧洲第一位用系统方法管理图书馆的人。他十分博学，数学、物理、机械、地理、矿物、法律、哲学，他齐头并进，最出名的事迹应该是发明了微积分（与 Sir I. Newton 同时且独立地）。弗德烈大帝说，Leibniz 自己「就是一所科学院」。他留下的完整著作仅有一部《辩神论》，另有诸多论文和书信。

单子没有任何门窗……每个单子自给自足自治。

Leibniz 的核心哲学思想是单子论。单子 (monade)，指的是所有被造物最小的不可分割的单一体。Leibniz 将单子分为「模糊的」物质单子和「清晰的」灵魂单子两种。它是永恒的、不变的、不会产生也不会消失的，它也不占据任何空间。它还具有自觉的认识能力，具有思想、感觉和记忆。

Leibniz 这一理论是从 Descartes 延伸论的不足出发，引入了「力量」这一概念，由此推出单子（力量的作用点「力量点」）的存在。他认为每一个存在都是单子的集合，并以此形成了上述一整套理论。他认为神创造了单子，创造了这个最完美的世界。为了使其学说保持高度统一，他需要证明神的存在。和 Anselm 一样，他的从现实中存在许多永恒的真理和实体这一事实出发，认定这些永恒存在的起源必定是神的智慧，从而试图证明神的存在。

后来的 Voltaire 和 Hegel 对于 Leibniz 的理论均持批判态度。Hegel 称，Leibniz 毫不费力地把所有对立与矛盾统一在一个神之中，而未能真正解决这些问题。

7. 英国经验主义

18 世纪前期，欧洲哲学的重心在英国，主要是以 John Locke、George Berkeley 和 David Hume 为代表的经验主义哲学。

■ Locke

John Locke 是英国最早的经验主义者。作为一位政治家，他十分博学，对医学、神学、经济学、法学、地理学、数学等都很有兴趣。他关注两性平等的问题，同时是三权分立的倡导者。著有《人类理解论》、《政府论》等。

Locke 提出了白纸论 (Tabula Rasa)，他声称儿童的理性可以看做一种没有内容的、空洞的白纸，外部世界的印记接触到这张白纸之后才产生了思想、观念、规则。我们的所有观念都来自于我们所感知的经验，它们也正是经验的反映。知识是自我意识以及通过抽象和横向比较而形成的「观念」的联结。

Locke 也强调了语言的作用。他认为语言具有一定的造型能力，它在内在的思维过程中按照一定的形式把感觉材料组织起来，是知识形成的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

Locke 是 Boyle 微粒学说的支持者。他进一步区分了第一特性和第二特性，他认为第一特性是扩延世界的客观特质（如：重量、数量、形状、尺寸、位置、运动等），第二特性则反映外部实体在我们感官上的作用（如：气味、颜色、温度等）。他的区分方法与 Boyle 的差别在于 Boyle 专注于普遍物质的不可穿透性，Locke 则聚焦于纯物质的凝性 (solidity)。

只有当有人存在，并且有知觉产生时，第二特性才有讨论的价值。而与 Descartes 对于「知识是完美的」这一认识不同，由于我们的认知（包括知识）都经由第二特性而来，因此会有偏差，不一定准确。这种认知的或然性有可能使人进入不可知论的领域。

Locke 还定义了「单一感觉」的概念，指的是我们唯一能感觉的事物。单一感觉的复合构成了观念、经验和知识。倘若对于某一知识，我们无法回溯到单一感觉上去，那便是虚假的知识。

Locke 的政治哲学则强调自由、经济的重要性和市场指向。他认为个人的权利依赖于其财产：财产少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更理性的人，故其享有的权利理应更少。

■ Berkeley

George Berkeley 是最早广泛而深入地研究人类意识和感知 (perception) 的哲学家之一，他的本职是主教，主要作品有《人类知识原理》。

任何可以被思维的东西，都是思维者心中的一个观念；因此，除了心灵中的观念以外，再没有能够被思维的事；因此，任何其它事物都是不可想象的，而一切不可能想象的都不可能存在。

Berkeley 认为，我们对实体的感知不一定是真实的，「感官的直接客体并不能独立于我们之外而存在」。在他之前，人们认为，意识不过是对感觉信息进行简单的加工而已。而他将意识解释成为唯一赋予尺度的舞台，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在这一舞台上发生；在这个舞台之外的事情，则与我们无关，不值得关心，因为它们根本不存在。他企图证明，物质并不存在。他关于意识的理论可以说是很彻底的唯心主义思想。

在 Berkeley 看来，世界的物质性毋庸置疑，但它依赖于人类对它的意识和知觉。事物的所有属性都源自人的意识，没有事物能够超越我们的意识和感知。这无疑对 Locke 关于第一、二特性的讨论是一种挑战。

那我们的意识从何而来呢？Berkeley 解释这一问题的理论可以看作是偶因论 (Occasionalism) 的改版。

偶因论是「如何认为 A 导致了 B」这个问题的一种解答。Nicola Malebranche 认为：当 A 发生后，B 必然跟随，才能认为 A 导致了 B；即 A、B 间的行为须有切合点 (connection)。Malebranche 认为真正能导致宇宙间所有事件的原因是「全能意志」，即，是神的偶然意志，令这一切事件发生。神是所有事件的唯一成因，神也是我们能否感知某一发生了的事件的唯一成因。此即偶因论的观点。

Berkeley 发现，整个过程中，神其实不必造出 A 和 B，只需直接将 A 和 B 的观念置于我们脑中即可。这是理解 Berkeley 的理论乃至整个唯心主义的切入点。

Berkeley 也依赖于 Newton 的工具论。虽然他否定了自然科学的实际存在，但他认为这些概念的存在有益于人类。

■ Hume

David Hume 被看作是英国经验主义最杰出的代表，他是异教徒，怀疑主义者，一位「固执而粗胖的苏格兰人」。他年轻时学习法律，当过糖店学徒、贵族和将军的秘书、图书管理员等，在好友 Adam Smith 的影响下，他的思想也涉及经济学。每天坚持几小时的哲学思辨是Hume 的习惯。他的作品有《人性论》（《人类认识能力研究》和《伦理准则研究》）、《自然宗教对话》等。

Hume 从头到尾都严格坚持只相信人的直觉能力，他非常全面而深入地考察了感官印象和观念，坚信只有从印象和观念出发，人才能获得知识。

……把我们的研究限制起来，只探讨那些对人的有限的认识能力来说最合适的东西。

Hume 最早是从与形而上学的战斗开始其哲学研究的，他坚定地认为必须抛弃这种从古希腊开始就一直主宰着哲学的思想。他将人性、人的认识能力本身作为研究对象，认为人根本不适宜探究那些遥远的处于黑暗之中的东西。在形而上学的思辨中，理性和认识是真理的基础；Hume 认为，只有感官印象才是构成所有认识的基础，感官印象同时是认识的唯一直接的对象。

Hume 对人类理性进行了强烈的批驳，他认为人的理性、内在洞悉力和智慧其实是异常低俗的野兽直觉，他否认理性认知，强调通过观察和系统化、普遍化的实验而得出经验。

Hume 将人的知觉分为两种：印象和观念，这两者均可能是单一或复合的。印象是指我们队外部世界的直接感受；观念是我们对印象的回忆和加工。观念不一定是直接真实的，只有将它分解还原为感官印象才能验证、审查其真确性。

在关于自我的问题上，Hume 将「认为自己有一个不变的自我」视作一种不实的认知，在他看来，统一的、可以把握的自我和自我同一性都是不存在的。自我更多是一个各种感觉的联合体。

Hume 对因果性原理的批判具有很重要的哲学意义。他的怀疑论主张针对的是归纳论证和自然齐一律（如：如何证明太阳会在明天升起），他认为两种现象之间的因果规律是不可能用思想去证实的。他不否认人们总结出的自然规律对人们行动的指导作用，但自然规律更像是我们的期待、我们的某种信仰，实际上只是一种有益无害的错觉。

Hume 主张人应回归孩提时代，回到对世界有自发性感觉的那种状态。他强调我们需要通过人性、情绪、感觉和共鸣来寻找「道德」。

作为一位兼容并包主义者，Hume 的理论承袭自 Hobbes、Newton、Locke 等人，他认为自由意志其实可以和决定论相协调。

作为一位不可知论者，Hume 认为没有必要去证明神的存在或灵魂的不朽。

Hume 提出了「规范性语句」的概念，认为不可以由「是不是」的语句推出「该不该」的结论。

Hume 认为，「女人并不是必不可少的生活必需品」，他有诸多异性好友，但终生未婚。

8. 启蒙运动时期

18 世纪中期之后，启蒙运动序幕拉开，欧洲哲学的重心转移到法国，除了 Voltaire、Rousseau，还有 Montesquieu、Condorcet、Marie Olympe de Grouges 等代表人物。

■ Voltaire

Voltaire 原名 Francois-Marie Arouet。他和教会一直合不来，他的学说和著作被禁、被攻击、被迫害；他的私生活也波澜四起，风流韵事接二连三。他是启蒙运动乃至欧洲思想界的泰斗，「世界上最有活力的人」（狄尔特语），「人类最伟大的解放者」（Nietzsche 语）。

总有一天，哲学家将占据首要位置，理性的王国已经处于孕育之中。

Voltaire 坚持不懈地揭露基督教理论和教义的迷信本质，他也抨击狂热主义。值得注意的是，他对基督教的斗争，并不是一种完全的反宗教的表现，也不是彻底的无神论的产物。相反，他认为无神论对所有人都不利，他强调「信仰一个最高神明的必要性」。

如果真的没有神的话，那也必须发明创造一个。

Voltaire 认为，人对神的信仰植根于自然宗教之中，出自于「感情」和「自然逻辑」。即，人自身已具有认识神的能力。他提出，「享乐」也是神存在的一个不证自明的依据。而神存在的必要性在于维护国家与社会的秩序。

■ Rousseau

Jean-Jacques Rousseau 曾是作曲家和乐团指挥，他从事过多种职业，一生动荡不安、四处流浪。他沾染了许多恶习：偷窃、撒谎、调戏少女，私生活也糜烂不堪。他把五个孩子送往孤儿院，只因为他们太吵闹、花去太多费用。所幸，读书的习惯一直没丢，这或许是他成为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和教育家的原因之一，后世的 Herder、Goethe、Kant、Nietzsche 和 Toystoy 均受过他的影响。他的作品有：《忏悔录》、《爱弥儿》、《社会契约论》与、《新爱罗绮斯》、《论科学与艺术》、《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等。

全能的神，将我们从我们祖先的知识和所谓的文化艺术中解脱出来吧！重新将无知、无辜和贫穷还给我们吧！

Rousseau 跳跃式的生活与他跳跃式的思维相吻合，严格来说，他并不会系统地发展思想，而是一个受灵感驱使的人。他的一举成名源自一次征文。里昂科学院出题征求答案：「科学和艺术的进步是否为纯洁人类的道德作出了贡献？」与院士们期许的肯定的答案不同，Rousseau 彻底地、果断地否定了这一进步。他认为，科学和艺术的进步没有别的意义，只是人性的没落。

Rousseau 几乎终其一生都在探究这一个问题：人的天性怎样才能与他在国家、社会之中的存在以及与教育的必要性统一起来？

和我们的思想一样，我们的道德也被庸俗的、骗人的、千篇一律的公式统治着。……在不断的强迫下，所有的人生活在同样的环境中，做着同样的事情。

Rousseau 在思想史和哲学史上的意义首先在于他动摇了启蒙运动的基础，启蒙运动引以为豪的东西在他看来是值得怀疑的。他认为，理性只是冷酷的、无用的判断力，人类不断进步的想法只是一场幻想，人的天赋自由成了被掩盖着的奴性。

Rousseau 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虚假的、人为的。在大一统的社会中，所有原始的、自然的东西消失了。他要尽力将人真正成为人的可能性发掘、展示出来。这是 Rousseau 哲学的独特之处：将人的天性还给人。与启蒙运动的主张相悖，Rousseau 所信奉的最高准则不是理性，而是感觉——人原始的东西。真理应该用心灵去把握。

所有我觉得好的东西就是善良的，我觉得不好的就是丑恶的。

Rousseau 既然主张回归自然天性，那么他的观点就必须扎根于「人性本善」这一伦理学基础上。在他看来，善恶准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最高机关存在着，这就是「良心」。我们依据这个原则来判断自己与他人的行动是否善良。

在论证人性本善的过程中，他也碰到了「恶的问题」，他用这种思路来解决：来自万物的创造者之手的，都是善良的；人亦不例外，人性本善；但人也有丑恶的一面，恶的存在并非神所为，而恰恰正是因为人的社会化而引起的。社会导致堕落，社会使人成了「非自然的人」，因此有了「非自然的欲望与激情」，这些是人际关系的产物，其根源并不在人的本性之中。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人明确地将社会存在视作应对恶负责的主体。

服从自己制定的法律便是自由。

作为解决方案，Rousseau 提出了他的国家学说，一个理想的模型。他设想通过缔结契约的方式建立国家，每一位参与的公民都是平等、自由的，无须听从任何人指挥，只需服从自己的意志。

Rousseau 思想中最具哲学意义的，是他创立的自由的新概念。他非常强调自由的方向，最重要的并不是人放弃了什么，而是应该抛弃肆意的成分，将自己与法律联系起来。这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