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听说小鹏的消息,是在去年,哥哥女儿的百岁宴上。他们家跟我们家是表亲,所以那天他妈妈带着他的妻子和一岁多的儿子来哥哥家了。小鹏呢?南方呢,打工挣钱。
我也不知道想不想见小鹏,也许现在觉得见面有些尴尬了吧,不知不觉,我就想回忆回忆我们之间的事了......
我,小鹏,阿振,不能说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可以说从小一块玩儿。确切的讲,也许小鹏和阿振才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生在官家,小时候,我住在家属院的胡同里,阿振家就在街边的门市——机械维修店,小鹏家我说不清楚,因为他家是从阿振家旁边一个大铁门进去,在东边不知道谁在某年盖的旧的不能再旧的平房里。奇怪的是,这地儿是个饭店,还能住宿,有超大的空地,停的也都是车,那单位却建在最里边,占着不小的一块地儿。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单位要建在一个饭店里头,总之,我们三个小时候都在这饭店的院子里玩。
扯了这么多,我想我也描述不出当时生活的环境,毕竟现在那地方已经夷平改成小区了。反正我们三个家离得近,上学放学一起走就对了。那时候哪知道什么是友情,什么是未来,一起玩开心,有东西一起吃高兴,就比啥都好。我不喜欢吃独食,家里的零食多,我也总爱拉他们来我家打游戏。那时候还是那种插卡的玩意儿,连在电视上,用游戏手柄玩一天都不喊累。我不在乎阿振身上的机器油漆味,也不嫌弃小鹏脏兮兮的头发,我们可以在大院里就地打滚,扮演着八路军或者身中数刀的将军躺在满是土的石板地上。
我常说的一句话是,多拿点,我吃不完的!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好东西要一起吃,没有别的意思……
11岁那年,我离开了陪伴我整个童年的地方,去更大的城市继续我的学业。回来的不那么勤了,大家没事就打打电话叙叙旧,只不过电话里的内容多是我滔滔不绝地讲着,他或者他们嘿嘿笑的听着,我想听听他们的,他们总说,就那样儿..…偶尔回来一次,见到对方的第一句话都是很惊讶地说上一句:“这么高了!”我们开始打电脑游戏了,因为电视换成了有线,不能再玩手柄了,而且,我们也再也没有傻乎乎地拿根破棍子扮演受伤的将军躺在地上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和他们渐行渐远,是越来越少的电话或者QQ聊天?还是回去以后不多的玩乐时间?我不知道。总之,我们关系变得很微妙,让我有一种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感觉。
大概是在2013年吧,小鹏要结婚了。阿振电话call我,能不能回来一趟,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我说我可能回不去,不过我真的很高兴。人不去,礼金要到。他们初中毕业就辍学了,都在找地方干活,打工学手艺。我还在上高中,存了些零花钱,想着做礼金。阿振说我们每人给小鹏1000,我说那我也给1000。我手里有1000块,都是50块和20块加起来的,是过年的压岁钱,妈妈让我做零花钱用的。
你也给1000啊?
阿振这句话,带着一丝惊奇,也带着一丝尴尬。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甚至结巴起来了。“你拿300就行。”阿振说道。
原来,阿振口中的我们,是除我以外的,他们那帮一直一起玩的伙伴们。
最后我也没给钱,因为我跟小鹏是表亲,他结婚,奶奶去参加了婚礼,给了他两千元钱。
2014年,爷爷的表兄弟,小鹏的父亲,那个早年因出车祸下半身瘫痪的男人,在某个普通的夏天,我在教室昏昏欲睡的时候,小鹏的母亲骑车带他去医院检查,从车上摔下来,没了。
小鹏再也没有父亲了。
我不敢给他打电话,就给他发了个QQ消息,问他是否安好,同时安慰一下他。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说。至今,他也没有回复我。
2015年,过年了,小鹏和一众叔伯兄弟来家里跟爷爷奶奶拜年,在门口齐刷刷拜年行礼后,叔伯们和二老简单寒暄两句便要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小鹏打个招呼,只见到他对我开心一笑。我追出去,有一大堆话想对他说,到头来,只是一句:“来找我玩。”
我分明看到小鹏开心一笑的眼神里,有苦涩,有陌生。
阿振呢?仿佛更远了。他那淳朴的,五大三粗的父亲,和他那不识字,善良的母亲,依旧经营者那家维修店,店里堆放着数不清的机器零件。阿振也不再跟我调皮捣蛋了,在我面前,像是个青涩的少年,有些拘谨,实际上他比我还大两岁。
曾经的玩伴,我给弄丢了吗?
有时候我在乱想,小时候好吃的零食,在他们看来,我真的是慷慨相送吗?有时候我任性发脾气,他们不敢和我吵架,也是真的让着我吗?是不是说,他们怕我,怕我那比他们不知好多少倍的生活,怕我只需要张张嘴就能吃到好吃的零食,或者,怕我的世界。不,我不敢再想了..…
如今真的是好尴尬好尴尬,曾经一起玩着长大的伙伴,现在几乎没有交流,没有了共同的话题,就连发个微信都是那么的奢侈。我的大学生活已经过半,他们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天南海北满地跑不知挣了多少,自己的第N桶金。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啊!
这话,是我现在的好兄弟给我说的,姑且叫他坤少吧!我现在也有一帮伙伴啊,就像小鹏他们那帮伙伴一样,哈哈..…
高中毕业的狂欢夜,第五瓶百威下肚,我到量了,步伐有些不稳,拉着坤少说起小鹏,谈起阿振,满是不解和遗憾。他很淡然,只是说:“兄弟,有时候吧,偏偏是缘浅,有的好兄弟,还真的就是你某个阶段的过客,他陪不了你一辈子的!你们,不在一个世界,没有共同语言~”。
是吗?是吧,是啊..…
我去小鹏家做客的时候,他媳妇还没怀孕,大大的眼睛,挺和善,跟我客气地打了招呼。只是我们三五个人在客厅..…忘了说了,那旧的不能再旧的平房早就拆了,为了结婚,小鹏妈砸锅卖铁借钱在下边村镇买了个独立院落的,好几间房间的屋子。他那媳妇,挺好,只是我们三五个人在客厅闲聊的时候,她,在屋里吃着瓜子,看着偶像剧,直到我离开,也没有出来送我。估计是觉得,我也就是个普通的朋友?
好与不好,亲近还是陌生,都没关系的。
真的,不管有没话聊,都没关系。我始终记得你,你也始终认得我,在某个饭桌上,会跟人提起来:“我有个朋友,小时候我们天天一起玩。”这就够了。我不过分悲伤,我,释然。
朋友,谢谢你,其实,你一直在,我也一直在。我们好久不见,如果有什么事,我的电话还是可以call的。我也一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