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风而行,穿过苍山漫野,迷蒙薄雾,临近山城之时,已是夜色轻笼。站在月台上,远远望着这城市的璀璨灯火、闪烁霓虹,犹如隔世。忽地一场雨簌簌落落地下了起来,不禁感慨,怕也只有你欢待远道而来的朋友是这样的方式了吧。
饶是一身倦懒疲惫,乘着在这都市自在穿梭的轻轨,满目暇接着阑珊灯火、人潮车流,偶尔桥下的长江奔腾而过,壮阔的波澜轻易就将人满身的困倦冲散。这一段旅程刚刚开始,却已经让人觉得不虚此行。人生究竟会有多少奇遇,生活还会给你多少惊喜,在这豁然通透的瞬间,往日愁绪俱已随风飘散。
此番行程没有计划,这座城市的处处风景处处动人。
那天,我带着一身的疲倦和落寞,孑然一身,孤寂到夏日流萤都不曾伴我。恍然抬头,望见你在那山崖上迎风等我。你星光熠熠,一如燎原星火,许下世事无常、孤掷为我的誓言,我却还是带着自以为是的不甘,再不回头,将你这盛大的热情轻轻略过。我这样的人不期许太多如果,分明看到人生似将湮没,却还在我的生活里浴血而歌。这是一场梦里的故事,直到它陡然出现在眼前,金色弥漫,琼楼耸立,仿佛感受到崖顶清风拂过,不知前世在这里我是否与谁擦肩而过。洪崖洞下车水马流,尘世的烟火气息袅袅缭绕,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是不是有人与我一般,对这里似曾相识,望着那楼阁江畔,悸动于这如画盛景,困惑着自己的来世今生。
夜色不止,微雨不停。沐着雨缓缓前行,散步江畔,忽见千厮门大桥横在嘉陵江上,深沉夜色中似一赤练。江上雾气氤氲,船舶点点,临着扶栏,不自觉伸出双手,竟妄图将这都市的夜景独揽入怀。不禁嘲笑自己多情至此,几数邂逅便要生出百般情怀。
乘车前去找寻令大家口耳相传、赞不绝口的美食,一路上司机师傅热情洋溢,虽是川渝方言,听起来却是别有韵味,自然亲切。可能是持续不住的雨让人暂时忘记了这城市的火热。只有当你拿起油碟的时候,才会领略到辣的真谛。人间该是烟火缭绕的,无论是跳动的火焰,还是令人垂涎的珍馐,都是对生命的抚慰。
如果不羁的灵魂占据了我的身体,那么我一定会选择这城市的夜生活。凌晨一点,走在不夜九街,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停留在酒吧、夜店门口的年轻人。声色犬马、灯红酒绿中,最容易让人迷离和疯狂。路过苏荷的时候,即使一门之隔也感受到了音浪的冲击,律动的节奏、年轻的身体,迸发着激情的似火年华,在这里可以真切地触碰到魔都的脉搏,感受着重庆的生机与活力。
翻过夜的篇章,山城充满了文艺静谧的气息。步行在川美涂鸦街,故旧的楼绘满了风格迥异、色彩鲜明的涂鸦,路边垂着长须的榕树挤挤挨挨,苍翠葱郁。大约是这静谧使得人格外放松,但见行人、车辆徐徐前行,不紧不慢。偶尔走到街头小巷的拐角,围坐在一起的大爷悠闲地下棋,好不惬意。慕名去了交通茶馆,点上一壶普洱和蚕豆,饮茶以碗,交谈聊天大可不必拘束,随性自然,从古至今人们都是极其享受这种以茶会友、杯盏言欢的会面交谈。“白日里千人拱手,入夜后万盏明灯”直到行步于磁器口,才切实体会到了这街市千人拱手、热闹非凡的繁华。一眼望去,千年前的码头堤岸在流光岁月里历经沧桑却未改容颜。嘉陵江畔,它静默伫立却又绚烂绽放,滋养着传统古朴的巴渝文化,流传着第一古镇的赫赫盛名。入镇未曾循迹,无心却能觅踪。且观且行,忽地误入一条繁花拥簇、绿荫茂密,充满了民谣风情的酒吧街。如果说酒吧只适合夜色的话未免些许狭隘。只见年轻的鼓手随性地坐在门口,微眯着眼睛,纹着青色印记的骨节分明的手上下交叠、轻击,错落有致的鼓点便如同这重庆的雨,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激起层层涟漪。更有斜跨着吉他、对音乐一腔热忱的歌手,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伫立在街头巷尾,在这专属自己的舞台上,畅快淋漓、尽情绽放。只是梦想总是远远的,让人生出一种可望不可即之感,但在这令人迷茫得路上,谁不是跌跌撞撞,甚至头破血流。
之前读到一句话,旅行的惊喜并不是去了多少地方,见过多少风景,而是在下一转角,你遇见了更好的自己。
山城暮色已至,坐在返程的火车上,远远看去,这座城依然盛满了深情,细雨温柔弥漫,雾气缓缓升腾,将人笼罩在旖旎梦境中。
车窗上凝华的水汽倏而滑落,山城的身影渐渐模糊,窗外却是苍山依旧,恰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