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最近很忙。忙到总是错过在第一时间获知热点新闻。更悲催的是,哪怕旁边有人好心告之,却仍不能做出“合理”响应。
上周五在餐厅吃午饭,电视新闻里正播放一条关于朝鲜男子金正男在吉隆坡被证实遇刺身亡的消息。萧遥很纳闷,一个朝鲜人在外国遭遇刺客,怎么就能引发全世界范围的关注呢?这事儿跟咱们中国有啥关系吗?闷头想了半天,还很愚蠢地喃喃自语:“这个金正男是谁啊?”然后,突然之间感觉到同座极其诧异的充满质感的目光,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是正南废太子没了。在这一切发生之前,萧遥的世界似乎是迟滞、孤立的,就像是一颗极缓慢地自转的球体,等到自己真正搞清楚了这个热点的内容,这颗球体世界才像是突然又恢复了正常的运转速度,周围的人、事和物才重新变得鲜活起来。热点新闻带来的共同话题,在这一刻,让很多人的世界在某个特定的时空开始了短暂的同步,并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交融。
这种清醒状态下的世界感知是一次很特别的经历。这是萧遥自我世界的一次有意识的外在投射,就像是自我世界向外推开了一扇窗户。
从佛学的角度,我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能自知。每一个人的世界都是孤立存在的。“世人皆醉而我独醒”,说的就是个人世界的差异。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条开满野花的小路,炎夏的午后,热恋中刚刚诉说完情话的男女独自走上小径,会发现路边的每一朵野花都娇艳无比,每一株小草都生机盎然,天空充满阳光,空气中似乎到处弥漫着幸福和明媚的气息。然而,同样的一条路,同样的午后时分,如果是一位上有老、下有小、身心俱疲的中年男子走过,他可能压根儿注意不到路边还有花草,或者即便看见花草,也只会认为它们正在烈日的暴晒下奄奄一息,甚至会觉得阳光格外刺眼,天色昏黄、空气污浊,到处都不如意。
我们眼中看到的世界,永远是我们内心世界的影像投射,是“个人世界”。
境由心生,说的也是这件事。
那么,这所谓的“个人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存在于我们的意识和想象中?
我们身处的“世界”,又是什么?
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这里的相,说的是著名的“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我相,就是“个人世界”。
“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一起,构成了我们对“世界”的感知。
从佛学来说,世界就是世和界。世指时间,界指空间。世界就是时间和空间的集合。
而时间和空间,我们知道,都是相对的。
所以,即便我们周围的一切,也只是相对的存在。
昨天,个人世界重新陷入超慢速运转的萧遥同学在朋友圈看到了一条关于武汉砍头事件的消息标题。那一刻,迟钝的他还以为这是某人的恶作剧。
晚上回到家,萧遥点开几乎所有新闻网站的首页,都有“武汉”和“砍头”字眼。他这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事情发生了。
看完各种论坛上关于事件来龙去脉的描述和各色人等的评论,萧遥总算又弄明白了这次的热点新闻。
这是一出典型的、因当事人过于执着而造成的悲剧。
如果说,正男太子遇刺引发的是众多“个人世界”的交融,那这次武汉砍头事件,就是当事人“个人世界”的直接碰撞。
面条店老板姚某和所谓暴徒胡某都各自深度沉迷在“个人世界”里。
姚某生活负担沉重,对金钱的追求几乎是他“个人世界”目前唯一关心的事情。因此,当胡某质问他为什么涨价的时候,他只意识到自己的金钱可能会受到损失,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产生的后果。萧遥怀疑姚某在被砍倒之前,都没有正眼瞧过胡某一眼。
胡某,刚刚负气离家出走。他的世界也是阴暗失衡的。急需被认可,急需被尊重。这是他目前“个人世界”里的头等大事。然而,在武汉火车站,在这个初春的正午,他不仅没有被认可,还被深深地无视和侮辱了。
这是两个孤僻的人、孤僻的世界之间的剧烈碰撞。
两个孤僻的人,竭尽全力,去维护“个人世界”完整不被侵犯。
这才是悲剧发生的根本原因。
这也是世间最基本的执着与束缚--“我”执。
故老相传,谁能参悟《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勘破世间诸相,谁就能脱离人世间的苦海,直达彼岸,得到真正的解脱,进入更高的生命层次。这是《金刚经》名气如此之大的原因所在。
我们都是凡人,也许不必着眼于“悟道”那么高的境界。
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破除对“我相”的执着,珍爱生命,挣脱束缚,自由生长,平静生活。